? 番梨皇城的西城区,一家不大不小、不新不旧的铺子,被店主盘下没多久,却已然成了这条街上最炙手可热的商铺。即便是没什么购物需求,不少人没事也总要找点由头去铺子里转转。
当然,这铺子的店主确是薛家贸易行的代理商之一,只是,其生意却又比其他同行好上了许多。原本不少住在南北城或是东城的顾客,也不辞辛劳地走上小半个时辰,到了店里,却又不急着挑拣东西,倒要慢吞吞地厮磨半天,才最终买了几样东西,恋恋不舍地离去。
薛家贸易行的其他代理商,对这分明是抢了自己生意的店主不是没有微词。只是,一来人家并没有破坏行规,二来薛家大老板也吩咐过了,要做薛家的代理商,彼此间要和气生财,不能相互压榨。如此一来,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时不时地哀叹一声:谁让自己这张橘皮老脸,没人家店主“秀色可餐”呢?
这红火铺子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番梨皇城中曾经挂头牌的青楼女子嫣红。
话说还是新年的一月末,了然才不紧不慢地去了翠玉楼,兑现了替嫣红赎身的承诺。先前的日子,她倒并非忘了此事,只是却不想让嫣红这么个不相干的女子,误认为自己太好差遣。但这么个八面玲珑、人脉广众的女子,自己卖个人情给她,将来怕是能有些好处也说不准。
了然好人做到底,索性给了嫣红个薛家贸易行的代理权。原本见了然姗姗来迟,心中怕已经有些小怨念的嫣红,却立时喜出望外了。虽说早先了然已然答应过赏她口饭吃,却没想到竟是让番梨商贾都为之眼红的好处。自己这辈子真真是不用再瞧那些臭男人的脸色了!
嫣红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了然依旧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仿若不过给了自己个打杂的活,心下更是有几分感激。施恩于人却若并无此事,怕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见得有这份气度胸襟。
如今既然从了良,嫣红自是刻意地收起了从前那副妩媚的做派,因而并未对了然的恩惠表现得过于殷勤谄媚,只是心下却牢牢记住了这份大礼。而对了然在这番梨国赢得的赞誉,从先前的几分不服,如今也尽数转为崇拜加感激了。
她心下琢磨着,自己这辈子无非不过让些许男人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了然却怕是个只手乾坤的人物,便是国君见了她都要有几分客气吧?又岂是自己这等世俗女子可以比拟的?
原有的几分傲气在见了了然后尽数收敛了,嫣红反而一门心思专注于铺子里的生意来。难得了然给了自己这天大的情分,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她这份恩惠才好。
嫣红从良经商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皇城各处。那些早闻嫣红盛名,却有无力或是不敢去翠玉楼一亲芳泽的男人们,立时蠢蠢心动了。单身的男子倒是容易,抬抬脚便朝那西城的嫣红丝绸铺寻过去了,有家有室的男子,却要按捺住内心的憧憬,好不容易乘家里的妻子看得不牢了,才赶紧得空去瞧一瞧如今的“丝绸西施”。
如今的嫣红倒真真地是个商人的模样,不再涂红抹绿,全身上下竟仿照着了然那般一身素净,从前的妩媚风骚也藏匿于殷勤的浅笑之下,只是她到底风流无限,即便不搔首弄姿,也轻轻松松地便勾走了众男子的魂魄。而她如今这么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燕姿,更是让老少男子的心底更柔软了几分,因而流连忘返的客人们是络绎不绝,生意自然也冷清不了。
嫣红带来的轰动效应,让紫堇嗔目结舌,让风起越发嗤之以鼻,了然却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如今的场面,她本是早已预见到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对那“明星效应”再清楚不过的。
这嫣红虽只是个青楼女子,但颇具盛名,且还曾得国君召见,岂是凡人?这样的女子如今从了良,无疑正如上一世的红星。明星的感召力是无穷的,粉丝的热情与疯狂更是不容低估的。
否则,自己何必给她个那么大的好处?
紫堇瞧了然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葱葱玉指不禁点了点了然的脑门子,嗔笑道:“妹妹你莫不是心有七窍?也不知道你肚子里到底为何又那么多玲珑心思?你我本是同门学艺的,难不成你那师傅竹夫人是世外高人?”
说起这个,紫堇心下还真有些不甘,自己怎么就没能拜在竹夫人门下?而了然,哑然失笑的同时,到底有几分惭愧。自己哪是心有七窍,不过是照搬了上一世的些许经验而已。
话说“说曹操,曹操到”!
紫堇念叨起竹夫人,竹夫人还真就来了。
同来的自然还有珣王,外加他们的麟儿云天。
小云天继承了珣王的俊逸与竹夫人的清冷,小小年纪便有股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只是见了了然,不几日就“臣服”于她了。在他这么个小人儿瞧来,一来这个姐姐真是好看,百看不厌。二来这姐姐腹中的故事真多真有趣,馋得自己夜里竟舍不得睡觉去了。三来,他人小也能感知,这个姐姐是真心疼惜自己的。
因而不过几日的功夫,了然便多了个小跟屁虫。难为小云天见了小宝也甚欢喜,一口一个“彦弟”的叫得甚是亲热。别说从不欺侮小宝,还时常以一副大哥哥的姿态,教导小宝宝种种事宜。了然在一旁瞧着,每每乐不可支。
小云天的家教修养是真好。
小宝一个人玩惯了,总有些寂寞的,如今来了个小哥哥,自是欢喜得很的。
这些日子,怕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笑得最多的时候了吧?
竹夫人如今较过去丰腴了几分,面上也多了几分寻常妇人的神情,了然瞧她的一颦一笑,莫不透着幸福,想来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是真正舒心的,便也放下了一向的牵挂。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竹夫人与自己相处的几年,虽然多半时间都少有接触,但自己心中却对这个师傅甚是尊重。竹夫人性子瞧着虽清冷,实则给了自己诸多关怀。她是深知坊女不幸的,因而才在自己相随的那几年,给了自己极大的自由吧?
而且,如果没有竹夫人,自己便不可能结识珣王,不可能拜在义父门下,不可能认识浣儿,更不可能有如今这番任性妄为的天地。如若不是她,自己的命运怕是与其他坊女如出一辙吧?
珣王早年生的华发,如今竟似有几分转黑的迹象。现下有娇妻麟儿环绕膝下,这曾经叱咤风云的男子,多了不少平实的气息,倒是越发平易近人了。
了然如今的作为,他早已有所耳闻,心下倒是比竹夫人更加欢喜,这个挂名的弟子,竟是抚平了自己早年抱负未施的遗憾。有弟子如此,自己蹉跎些日子便也罢了。真要易身而处,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这番作为的。
他本是皇家出身,因而比寻常人更清楚了然所为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影响,经济命脉关系着一个国家的兴衰,了然不动一兵一卒,怕是比那些沙场名将争得的利益更多。而且,她如今所做,倒是真正造福于百姓的。
珣王是发自内心的欣赏,有多少年了,他还从未如此看重过一个人呢!
了然能与珣王夫妇重逢,自是欢喜的。如今又多了两位长辈的关爱,只觉得番梨国真正是自己的福地。
只是,说起浣儿,珣王竟轻皱了俊眉:“浣儿如今不知怎么了,时不时地总会断了消息,问他他却又不说。”
了然闻言,心下也生了几分担忧,可不是,自己这边,浣儿时不时地也总中断了联系,只是也从不解释,却是为何?这并不像是浣儿的风格啊?
莫不是?
想起浣儿曾经莫名地昏睡几日,而且当日听他所言,似是不止一次了。难不成浣儿的身体有何不妥?只可惜当初在沧州之时,自己医术不精,并未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心下有了这么个隐忧,反倒对浣儿多了几分担心和牵挂。又将沧州之事与珣王细细说了一番,了然心知珣王早年结交甚广,或是认识个神医也未可知,最好能帮浣儿瞧瞧才好!
珣王听了,眉间也有几分忧色,他早年与竹夫人尚未解了隔阂的孤寂日子,幸亏常常有浣儿相伴。在他眼里,浣儿不仅仅是侄儿。他心中对浣儿是与云天一般看重的。
莫名地昏睡么?莫不是?
他心下有几分狐疑,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太可能。终究还是照了了然的期望,给自己多年的一位老友去了封信,只盼着他能为浣儿抽去病丝了。这老友性情古怪,并不轻易帮人瞧病,只是医术却是无人能及。好在自己的情面,他总会给的。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放心不下。
了然这边,见珣王荐了名医,心中的隐忧才减了几分。
原来老友便是如此,即便远在千里之外,总是希望他一切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