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帛回了一个微笑,带着皓君先回房去准备驱邪要用的东西了。经过煦和等人面前的时候,她总觉得他们的神色有古怪,隐约听见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一派胡言。”马上便又有人叫他噤了声。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将整个书院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红晕。书院内,何碧成早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直接将煦和认定为罪魁祸首,召集同窗们一同联名上书,要求驱逐煦和。
有的人听信了他的说法,感到十分惶惶不安,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宋芮。这种恐慌的情绪蔓延能力极强。很快,那些一开始不大相信的人也渐渐被感染了。
素帛在房内画符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开门一看,原来是学生们来向她求平安。
“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素帛安抚道,“但是书院乃是阳气旺盛之地,邪祟不兴。宋公子只是偏巧体质弱了些,尔等身体康健,大可安心。”
她将这番话语徐徐道出的时候,轻缓镇定的语气天然就带有一股教人平静的力量。
学子们陆续安静下来,但面上仍不太放心。
素帛心想现场给每个人画一张平安符是不可能了。为了不辜负群众的期待,素帛便命皓君取了一只玉净瓶来,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挤了两滴血进去,摇匀后倒在一只白玉小碗里。
而后皓君毕恭毕敬地端着那只白玉小碗来到众人面前,仿佛手里拿的是什么人间至宝,郑重道:“这碗圣水里混有圣女的血。圣女乃是天神在人间的使者,流淌着天神的血脉,万魔不侵。得了她的血气,便得了天神庇护。诸君只需用手指蘸一蘸这碗圣水,便不必担忧了。”
众人看着这圣洁的白玉小碗,从中感受到了圣女舍己为人的一片心意,不禁心生感动。他们排好队逐一上前,伸出右手食指蘸过那圣水,又对素帛深深鞠躬行了大礼,连声道谢。
这倒是令素帛有些赧然了,谦虚道:“不妨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语气平常得就像放个血是家常便饭似的。实际上她的手指还隐隐作痛,忍不住在面纱遮掩下直咬牙。
与此同时,王直讲派人到下山将宋芮情况告知他的家人,好教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煦和等人还在屋里观察他。
许靖平时爱好研究各种植物,包括草药,也略懂一些医术。他为宋芮把了会儿脉,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后,也没能诊明究竟什么病症。看起来分明只是普通的风寒导致的发热,为何会频繁惊厥呢?他用手指头绕着薛谦的发梢冥思苦想。
薛谦一遍又一遍地将他的手推开,他又不厌其烦地绕回去。
煦和不懂医术,也不知道宋芮得的是什么病,但什么冲撞之说是万万不可能说服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物?他觉得当务之急是下山请个医术更高明的郎中来瞧瞧,别耽误了治疗,真害得人家一命呜呼了。
薛谦觉得他想得太天真:“江宁城里医术比王直讲还高明的可能都在宫里了。”
“在宫里又怎么样,皇亲国戚的命是命,宋……”
“宋”了半天他也没想起来人家叫啥,只得顿了顿,指了指现在掀开了被子,正晾在那儿哼唧的宋芮,道:“他的就不是?”
薛谦不得不再次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小声点。”
煦和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都怪我学业不精。”许靖只恨自己不是个名医,此时此刻不能站出来有理有据地替他打抱不平,查明宋芮的病因并治好,好好教何碧成那帮人看看。
“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薛谦分析道,“宋芮家乡在外地,江宁城中只有一个姑母可投奔。看他成日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我想比起书院来,那姑母家中也不是什么好去处。送他下了山不如不送。可是不送,若真在书院里出了什么事,蔡司业想必也不肯担责。到时候怎么办?只能捉出一个罪魁祸首。到时他当真指责是我等所为,我们怕是想辩也辩不明。行巫法,可不是炸炸石头,烧烧房子闹着玩,要出人命的。我猜他此时暂别,说是看看其他学生,其实是去想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