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自以为是的,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素帛心下不满。而煦和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与她僵持了半晌,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仿佛在看什么没有见过的生物似的,而后才不情不愿地侧了个身,道:“请便。”
从他的语气中,素帛听不出不满,但也没有一丝客套,平淡中带着一种“并不想跟你说话”的疏离。
素帛甚至不由得暗想自己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招惹过他。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才进门,只见房内摆了三张卧榻,三个壁橱,另有一些桌椅杂物。不难看出,东西堆得比较乱,被子还没叠,只是团成一团的那个应该是薛谦的床铺。而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那个床铺想来是煦和的。素帛特地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自己送他的护身符,不由更奇怪地看了煦和一眼。
宋芮的卧榻在最里面,素帛走过去,仔细瞧了瞧。
这个瘦弱少年的面色呈异样的酡红,气息散乱,印堂发暗,指尖青白,眼底泛红,再加上有惊厥的迹象,确是受冲之象。见他难受得如同被烈火煎熬的样子着实可怜,素帛好心地抬起手,在他的额头上按了一会儿,默默在心中为他念了一段驱邪的咒语,而后才出来告诉众人检查的结果:宋芮确实是受了冲撞,但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还不得而知,接下来得马上为他进行驱邪才行。
何碧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志得意满地轻笑一声,盯着煦和,意有所指道:“是什么引起的,大家不都心知肚明吗?”
许靖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思路,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清清嗓子继续道:“说是煦和干的,你有什么证据,还不是空口白牙地乱咬?”
“证据?”何碧成觉得很好笑,“许兄是几时聋的?圣女方才所言不足以为证吗?”
“都少说两句!”蔡司业听不下去,喝止住了二人你来我往的谩骂攻击,不悦道:“宋公子需要清静。你们都别在这儿吵嚷了,散了散了,做功课去。”
说完他叫来学官们将众人带回课室,并特别叮嘱要看好何公子。众人这才悻悻地跟着学官离开。
煦和等人也准备该干嘛干嘛去,却被他叫住,素帛也被邀请留了下来。
蔡司业关起门来,擦着汗,言辞恳切地询问煦和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心俱疲地劝道:“煦和啊,你如果知道什么,务必要告知与我。”
煦和一副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可理喻的样子,反问道:“学生又不是郎中,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皓君在一旁扬声提醒:“公子没听圣女说吗?宋公子并非生病,而是被脏东西冲撞了。”
“冲撞?是牛还是羊?莫非也是学生指使的?”煦和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地问。
许靖忍不住笑出声,薛谦却微微朝他摇了摇头,煦和又不说话了。
“你……”皓君气得当场就要拔剑。
素帛赶忙上前制止,打圆场道:“贫道暂时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现在的重点是不是应该想想如何才能让宋公子赶快好起来?旁的再议不迟。”
一直没说话的薛谦开腔表示认同:“这话说得倒像明事理。”
圣女当然明事理了,用得着你说?皓君跟煦和置气的百忙之中抽空白了他一眼。
许靖则认为给宋芮看病是要紧,但是不能因此就不管煦和的不白之冤了,调查病因和对症下药两手都要抓。
蔡司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认同素帛的说法,救人要紧,遂命王直讲赶紧去找几个杂役送宋芮下山。
素帛、煦和和许靖一听,几乎同时喊出了一句:“不可。”
“宋公子烧得厉害,外头又冷,万一下山路上再受了风后怎么办?”许靖说。
“山下除了宫里,也没有比王直讲医术更好的郎中了,还不如留在书院里治。”煦和道。
素帛想的跟他们都不一样:“用不着下山,贫道便可为他施法驱邪。现在要紧的是他心火太盛,得透气才行,不可再这样裹着棉被了。”说着她又心情复杂地看了看跟被子牢牢捆成一团的可怜孩子。
蔡司业一方面明白这些道理,也不想见宋芮出事;另一方面也想防患于未然,保全整个书院的名誉,搞得自己左右为难。犹豫半晌,他内心的责任感终于战胜了怯懦,松口道:“那就劳烦圣女了,还望圣女务必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