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一脚踏进县衙就觉得不对劲,这一次,府中内外怎么会这么安静。突然,一阵轻轻索索的声音传来,接着从另一个方向,一道凌厉的箭头随风而来。方怀往旁边一侧,脸色大变往里面走去。
另一边,方珉不顾被废掉的左手,大声呼喊:“快走,快离开这里!”剩下的话,全部被身后的一只手捂住了嘴。方怀神情冷厉,没有后退半分,反而朝着刚刚出声的地方走去。暗处潜伏着的公公冷笑一声。
随着笑声响起,隐在周围的黑衣人全部现身,个个出手毫不留情。方怀用手中的半扇麋鹿做武器,一一挡下刺过来的刀剑。一边战斗,一边前进,看得方珉赤红了眼睛。就在两兄弟见面时,方珉身后的黑衣人放开了他的嘴巴,在他背后举起了尖利的匕首。
方怀双眼一缩,顾不得什么连忙用手中的麋鹿扔过去阻止。谁知道,趁此机会,一个黑衣人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中了方怀的腹部。方珉青筋暴露,拼命想要跑过来,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
方怀捂住腹部,转身一脚踢开黑衣人,夺走了他手上的刀。又利索的解决了两个,方怀就感觉不对劲,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显这刀中有毒。暗地里的太监这时候才现身,大笑着叫唤起来。
“方怀,你果然在这里!宫里的贵妃娘娘可是十分想念你,她让咱家告诉你。你父母的尸骨已经被娘娘一把火烧光了。哦,还有一个应该是你大哥吧,娘娘也是想着旧情,就没有烧光。”
“她专门留下了那一副尸骨,让人磨成粉之后,藏在贵妃的储秀宫。娘娘也是想着,若是能让他死后长伴君王,想来也不辜负方家一番忠义。”这一番话,把方怀的心魔彻底释放出来。
父母尸骨无存,兄长死后还不得安宁,要被人如此羞辱,这样的耻辱,身为方家的男儿怎能无动于衷!死死咬住牙关,方怀不顾腹部的伤,大杀四方,一直到太监眼前。这时候,那太监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你,你干什么?方怀,咱家劝你跟我回去好好坐大牢。娘娘说了,只要你乖乖的,她会把你兄长的骨架子还给你的!”太监看着对方越来越黑的眼神,终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方怀却突然放下了刀,他没有杀太监,只是看着他平静道:“你回去,亲自告诉谢柔。我方怀,这一生无论天涯海角,都绝不会放过她!让她等着,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死了,等我去找她!”
说完这些,方怀反手一刀结果了身后最后一个黑衣人,接过了他手中只有半个身子能动的方珉。方珉抖着嘴唇,红肿的双眼满是泪水:“方家,方家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一定要报!”
强撑着说完这话,他再也支撑不住,晕死在方怀身边。方怀心神大受打击,腹部又中毒,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可他现在不能倒下,暗处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因为边城事情没有全部解决,他就让暗一留在边城。
狠狠捏住腹部,黑血渗出,过了一会儿才变成红血。方怀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立马见效的毒药就好。缓一缓之后,方怀用力拉起方珉,带着他从后门离开了这里。他要回去,找白叔。
另一边,白叔看着妻子和念恩睡下,起身打算给孩子配几味药丸。这孩子之前亏损严重,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将来情绪过大就会身体不好。阿怀这孩子他也要去看看,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身体怎么样。
谁知道进了房间才发现,他没有在房间里。想到刚刚他拿走的半扇麋鹿,心里明白过来,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去他叔叔家看看。知道孩子的去处,白叔就放心多了,转身进了专门的药房,给念恩做药。
半个时辰之后,白叔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立马就握住了手边的捣药棍子。虽然不太可能是外人,但要是真的,那一家人不是很危险。想到三个孩子,白叔哪里还等得住,直接打开门就出去了。
还没有跨出屋子,外面传来一声尖叫“白叔!”是阿果,她怎么了?白叔一着急,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跑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不光是阿果在,就连阿食都匆匆跑出来,大家一看地上的人都呆住了。
方怀带着方珉来到山底就已经失去了力气,身上的毒素随着走动开始蔓延全身。要不是想到报仇,他恐怕根本就撑不下去了。还好,他还能看到这个小农女,开口说出:“救我”他便放心昏死过去。
白婶这时候也抱着念恩出来,一看到这个场景,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可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白叔收拾好自己,开始让老婆子振作起来:“别怕,我一定竭尽所能医好这两个孩子。”
白婶到底经历事多,再伤心也知道分寸。把念恩放在乔食的旁边,嘱咐乔食帮忙带着弟弟。自己和阿果还有白叔,三个人把两个伤者抬到了床上。乔果转身出去打水,这时候,可顾不得节约了。
干净的水拿来,那边白婶已经脱光了方怀和方珉的衣服,用干净的纱布给他们在清理血迹了。这些纱布是当时从回春堂院子里拿来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还好有干净的纱布,要不然,这些伤口恐怕不好处理。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乔果在现代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这个时候也能帮上忙。她一直和白婶两个人忙着处理伤口,那边,白叔却皱起了眉头。白婶一看老头子表情不对,连忙问。
“怎么了?孩子的情况这么不好吗?还是药材不够?”白婶想到这里,心里着急起来。别的倒是还行,但要是药材不够,这个时间去哪里找?白叔也着急,阿怀中毒的情况有些严重,还缺一味药。
这那味药本身就难得,可现在没有,他手上的药材只能暂时压制这个毒性。眼看方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叔一看不能再犹豫,先刺中他几个穴道,然后让一旁的乔食带着念恩去熬药。
“我们现在手头的药不够,这一副药只能先压制他体内的毒性。可那味药不好得,得去找北方的药材商才能买到。我先压制他的毒性,再想办法去买那味药。最近的几个县都不会有北方的药材商出现。”
“要买到这个药,我需要去一趟凤阳县。”乔果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惊:白叔可能不知道凤阳县的情况,可她记得上一次方怀和自己说过。苏丞相在凤阳县出事了,凤阳县很有可能已经有女主的耳目。
方怀中毒很有可能与朝廷有关,若是这时候白叔去凤阳县买药材。不止方怀会暴露,恐怕白叔自己也会九死一生。这样一想,乔果心里急的不行,她倒是想说,可她怎么说,她一个农女知道这么多不会让人怀疑吗?
就算别的都可以解释,她和女主从来没有见过,方怀也从来没有和他们姐弟说过他的出身来历。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仅仅只是怀疑的话,乔果虽然有些无奈,可也不能因为这个见死不救。
但,方怀从方家出事之后,但凡遇到这方面的事总不会平静处理。要是他生气之下,觉得自己一直在骗他,那怎么办?左想不对,右想不行,乔果急的一脑门的汗,正在这时,方怀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小农女着急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暖:自从方家出事,他总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哪怕救了他们姐弟,也只是凭着多年的家训。本以为他还有二叔一家,谁知道,他还是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方怀有时候觉得,他可能是那种连累亲人的命格。可睁开眼看到小农女这么着急,甚至连一头的汗都来不及擦。方怀突然想,这一家人,他不能再连累他们了。方家人不能背负着冤屈离开,他不能让父母死后都不得安宁。
方怀艰难起身,慌得白婶连连惊呼:“你这个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啊,还不快快躺下!你的伤才刚刚处理好,要是再出血了,那不是又要重来?你们啊,总是不能让白婶安心,哎,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
这样的殷殷切切,实在让方怀感伤。他十岁就跟在父亲身边,母亲让他最难忘的,就是每次出征前的隐隐细语。他那个温柔坚强了一辈子的母亲,谁知道死后居然尸骨无存,受尽屈辱。
“白叔,白婶,我要离开这里,去边城!找我的人,已经把目标定在了江南,若是我不离开,迟早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不光是我自己,就连你们恐怕都性命难保。我不能连累你们!”
这话一出,白婶第一个不同意:“你这个孩子胡说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许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家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难道你就放心离开我们!你不要还要教乔食武功吗?”
“我不许你走,就算真的有什么人要来找你,我们也不怕!”白婶看了看念恩,心里虽然难受,却没有改变想法,“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丧良心的事情。你现在走了,白婶一辈子都不会安宁啊!”
白叔很支持妻子的想法:“是啊,阿怀,不要胡思乱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们是一家人,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绝不会放弃你的。你再等等,过些日子白叔去一趟凤阳县,给你配好药。”
方怀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点,更何况凤阳县已经有谢柔的耳目。到时候自己没有关系,要是连累白叔,那他就真的万死难辞了:“不要去!凤阳县已经不安全,我担心,那里有耳目在。”
“白叔,暂时不要出现人前,也不要去找药材。那些人用这种毒,想来已经是找好后路,就等着我自己送上门。我需要另外想办法!”白叔神色一紧,知道现在风声严重,看来只能先压制毒性了。
乔食年纪小些,完全听不懂大人的很多事情。但他听明白一件事情,怀哥要走,受这么重,怀哥居然要离开。乔食又是伤心又是担心,可又不能在大人面前说什么。趁着大家忙方珉的伤,就带着念恩弟弟出来走走。
念恩是个情绪敏感孩子,他感到乔食的不开心:“乔食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啊?你是不是饿着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在念恩的眼中,大概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因为没有吃饱饭引起的。
乔食郁闷得摇摇头:“我不是想吃东西,我是伤心怀哥要离开我们了。你知道吗?怀哥可好了。本事很大,能打猎,还能帮助我们建房子。可他不要我们了,要自己一个人出去生活。”
这个问题念恩一听说,就立马觉得超级严重。在他的脑海中,有本事的人离开是一件特别让人担忧的事情。关键按照之前的事情来看,哥哥姐姐都不是很能干啊!难道以后要靠自己养活一大家子吗?
想到自己一出手就成功截胡了姐姐的金银花,又因为磕头就让爹娘这么细心照顾自己。哎,作为这个家里做能干的人,他可不能不管家里人。怀哥哥可能是有事情要出去,要不然,他和他去商量一下。
没人知道这个小豆丁在想什么,所以当方怀想趁着没人偷偷离开的时候,差点被突然进来的三寸丁吓死。小小的念恩一本正经,认真和方怀开始商量:“哥哥,你是不是太累了,觉得养不起我们了?”
“你不要担心,哥哥姐姐是比较笨,但是念恩非常聪明的。我会帮助你,我们一定可以拿到更多的东西吃。你不要走,念恩舍不得你,乔食哥哥也舍不得你。他心里不开心,整个人都闷闷的。”
方怀第一次遇到这种孩子,要知道,以前在京都,他可不算吸引小孩的那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