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孩子的笑脸,方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反而是躲在暗处偷听的乔果突然笑了出来。方怀一惊,这小农女过来干嘛!乔果笑吟吟出来,一看到方怀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微微叹口气。
“我就知道你当时答应白婶白叔是假装了,可你离开了,就确定我们这没有危险了?”乔果半点不给对方留情面,“要是你离开了,我们搞不好被杀了都没有人知道。等你什么想起来了,我们早就成了骨头了!”
方怀脸色一沉:“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我只是担心你们有危险,想要离开一段时间而已。我们方家从来不做害人性命的事情,你放心,就算我离开了,也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就这么想要走,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要了?”乔果只觉得想不明白。明明方怀对亲人很在乎,怎么却没有想要带走方珉呢?方珉经历大难,父母双亡,和当时的方怀一模一样,方怀应该不会留下他。
方怀转头看了一眼方珉,眼神温和又带着愧疚:“我想让阿珉先留在这里。他经过大难,希望你们能多多看顾他一些。最多半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绝不会让你们在这里提心吊胆过日子!”
“怀哥,你就不能不走吗?”乔食最后还是没有睡着,他真的不想怀哥走,要是没有他在,那一切就全变了。方怀摸摸乔食的脑袋,嘱咐他在家里乖乖听话,勤练武功,等他回来看他。
乔果没有再劝,方怀是个有主见的人。他既然想明白了要这么做,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思。帮方怀打包了几个白叔准备好的药,还有一些晚上剩下的竹筒饭。方怀接过东西,深深看了一眼乔果,转身进入了黑暗中。
背后,白叔微微叹息,搂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妻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不怕难找的药材,也不担心自己这条老命。可山底的三个孩子呢?难道让阿怀留下真的好?还是让他离开,才能逃过一劫呢?
到了第二天天亮,白叔早早就醒了过来,在药房里忙碌不停。不光是他自己,因为白婶和乔果要照顾病人,准备早饭。乔食和念恩就被抓了壮丁,来药房帮白叔处理药材。当然,只是简单的做做下手。
白叔先是炮制鹿角:鹿角的炮制过程并不简单,要经过洗净,锯段,然后用温水浸泡,捞出,镑片,晾干,最后锉成粗末。白叔一边要处理鹿角,另外一边,还不忘用山底的药材,配制一些毒药。
朝廷的人马现在应该还在这附近,若是真的找到这里,那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白叔看着自己手上的药包,他虽然是第一次配这个毒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负疚感,也许,他早就不能算一个真正的大夫了吧。
沉思中的他不知道,念恩一直看着他的动作,而乔食却专心致志看着鹿角炮制的过程。这一刻,两个孩子的不同方向,也为将来的一切都打好了基础。由于身边有两个小助手,白叔很快就做好了大量的药包。
等到吃完早饭,他让每个人身上必须带一个,不能拆开,不能遇水,也不能用力闻它。为了不出意外,白叔诚实告诉孩子们这药的作用:“这是一份毒药,名字记载在我祖父的笔记扎里。”
“这种叫刺喉的毒粉,致命处就是在人体的咽喉处。不是说,要用在对方的咽喉处,而是让对方无法说话,无法饮用任何食物。当然,这时候,对方全身都会被麻痹,自然就任人宰割了。”
乔食脸色发白,拿着药包的手都不自觉抖动了起来。一边的念恩却满是沉思,过了许久之后眼睛里面全是光芒。白婶沉默良久,却主动帮两个孩子把药包藏起来,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乔果倒是十分好奇:“白叔,原来你不光看病厉害,制毒也非常厉害啊!早知道你有这个,昨天就让怀哥带走一些了。你也知道,他现在身受重伤,又担心家里这个,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听阿果提起方珉,白叔转头问:“那孩子怎么样了?他虽然没有中毒,可受到这样的酷刑,恐怕这人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了。还有那个手,就是将来养好了,可能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几人都大吃一惊,虽然知道两个人伤得很重,可也没有想到会造成残疾啊!对于方珉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无端废了一只手,恐怕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也难怪方怀暂时要离开,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兄弟。
一家人的气氛都沉闷了下来,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除了认真干活,就是想办法多储藏一些日用水。没办法,家里多了一个病人,换洗必须要勤快,要不然恐怕会发炎。一家人只能尽量少喝。
念恩的嘴角起皮,嗓子开始有些刺痛。白婶看看不对,连忙把竹筒递过去,让孩子多喝一口。念恩虽然难受,却不肯再喝,这样的日子比起之前实在是太好了。再说了,哥哥姐姐也在忍受。
哎,他到现在还在愁呢!家里虽然暂时不缺吃的,可养个病人最不容易了。根据他这一路走来的经验,他们还是要多准备一些水的。可他昨天趁着和娘过去打水的机会,看了一眼那口井。
天,都快要见底了!最让人奇怪的是,山洞旁边的那个池塘水。本来有这个水日常的用水是完全够的,可这池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一段时间就吸水,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再突出一点水。
要是时间固定也好,偏偏时间一点也不固定。前两天看到池塘水又没有了,吓得他半死,结果乔食走过一看,随意告诉他没事,过几天又会出水了。念恩打死都不相信这个事情,恨不得天天蹲池塘边看着。
还好还好,到了今天,真的慢慢出水了。不过刚刚出的水,就被乔果姐姐利索打了起来。要洗纱布,要洗衣服,要洗今天的菜,总之,这水实在太需要了。于是,念恩总是偷偷祈祷,下雨吧,最好能下一场雨。
也许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念恩的祈祷,这天下午,整个江南地区,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狂欢。无数的难民张着嘴巴直接喝下雨水,有些机灵的纷纷找工具接水。毕竟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怎么时候又会有水了。
山底,一家人排排站着接水,就连最小的念恩都捧着一个小石碗接水。没办法,池塘出水太慢了,这些水要是能收集起来,可以让一家人舒舒服服洗一个大澡了。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给整个江南似乎带了一种新的生机。
当然,这个生机不仅仅出现在江南,皇宫中,柳皇后满脸激动抱着稳婆递出来的孩子。墨兰也高兴得流下眼泪:“娘娘,是小皇子,是一个小皇子啊!”这一日,仙乐阁的昭贵妃生下了皇帝的第一子!
柳如眉看着姐姐高兴极了:“姐姐,我们有小皇子了!”柳家的计划中,这是其中一环非常重要的过程。现在她能够一举得男,也省得那个草包皇帝过来,又能让姐姐和家族的计划顺利进行,实在值得庆祝。
柳后握住她的手,擦擦她额角的汗水:“好好休息,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等孩子过了两岁,就让你回到河北和母亲在一起。如眉,放心吧,姐姐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柳如眉微微点头,笑着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能睁开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柳后为妹妹整理被角,让众人多看顾,这才带着孩子回到了凤凰台。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出了大事。
柳如眉身边的嬷嬷脸色发白闯入凤凰台,顾不得礼仪直接大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快去救救昭贵妃吧!娘娘,我家姑娘出事了,出事了!”打乱之下,那嬷嬷连称呼都顾不得了。
柳皇后刚刚休息,之前陪着生孩子熬了一夜,现在母子平安,她也正好养养精神。一听到这话,柳后立刻起身,甚至都没有换衣服,直接就光着脚跑到了旁边的仙乐阁,连脚出血都没有留意分毫。
柳如眉就像刚刚入睡时那样,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改变。可床上浓郁的血腥味,让柳后消除了所有的侥幸。这一次,妹妹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她出事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拿走了性命。
身后的柳嬷嬷上前扶住了主子:“皇后娘娘,先梳洗穿衣吧。贵妃娘娘突然暴毙,想来过一会儿皇上他们也会到的。您要撑住,您还有小皇子要照顾呢!”主仆多年,她哪里不明白皇后现在的悲伤。
柳后微微颔首,似乎刚刚的失态全部都是错觉。等到她穿戴完毕,正好,皇帝带着一脸奇异的悲伤进门。为什么说他的悲伤有些奇异?因为就连仙乐阁的小宫女都能感受到,皇上还带着明显的兴奋。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对男人来说,孩子是比较重要,相对昭贵妃来说。区别不过是,有城府的男人表现的不会这么明显。那么结果来了,皇帝属于后者,所以这样的表情也不奇怪。
柳后平静上前:“皇上怎么突然来了?昭贵妃生育有功,皇上应该要重重恩赏才是。小皇子在凤凰台,皇上还是先去看看小皇子吧!”皇帝本来也不是多伤心一个女人的死亡,虽然她绝美动人。
不过他可是个情圣,不会随便为一个美人就放弃自己的真爱的。当然,他也十分怜惜美人,为她这样的死去感到惋惜!打发走了皇帝,柳后上前摸了摸妹妹的脸,从前温热的脸颊已然冰冷。
“你放心,姐姐一定会送那些人去地狱。一个一个,谁也躲不掉,你好好看着,不要伤心,知道吗?”那喃喃低语的样子,完全不觉得柳如眉已经去世。一边的柳嬷嬷看着心颤,却不知道怎么劝。
另一边,皇帝抱着新得的儿子哈哈大笑,笑声吓得小婴儿立马哭了起来。皇帝连连哄着儿子:“哦哦哦,小乖乖不要哭,不要哭哦!来人啊,小皇子是不是饿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快好好照顾小皇子。这可是朕的第一位皇子,无比的尊贵,千万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和闪失。”奶嬷嬷战战兢兢上前,正要上前接过,旁边却被柳后拦住了。柳后看着小皇子,伸出了双手。
皇帝可不管谁抱,反正他现在不会管,也哄不好。递给皇后之后,皇帝又看了看皇子的面容,带着一股迷之自信的表情离开了凤凰台。皇后一直安静得抱着孩子,等到皇帝离开,这才看向了一边的奶嬷嬷。
柳嬷嬷上前两步:“这奶嬷嬷是老奴命人三个月前就找好的,一个月前进宫的。家人都在我们手上,应该不会有异心。娘娘,小皇子现在还只能吃奶水”柳后摸着孩子的后背,突然让人去牵一头奶牛过来。
“先让人带下去,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查查这两天,奶嬷嬷都吃了些什么,见过些什么人,和什么东西接触过。”一连串吩咐下去,柳嬷嬷立马就意识到不对劲。她看了奶嬷嬷一眼,很快就下去安排。
墨兰安排的奶牛到位,小厨房厨艺精湛,出生的小婴儿很快就在牛奶的喂养下吃饱睡觉了。柳后静默得像一座蜡像,这样的她让墨兰十分担忧。她自幼伺候小姐,宁愿自梳都不愿出宫嫁人,柳后就是她的中心。
“娘娘,您要是伤心就哭出来,千万不要一直忍着啊!我知道二小姐死的冤枉,你一定要好好休养,这样才能找到凶手为她报仇!”说道这里,墨兰再也忍不住,“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歹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