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厉宸送进宫中的信向来都是畅通无阻的,甚至冯秋月特意给他拨了两个只负责传信的将士,为的就是让情报第一时间拿到手,也避免信件的内容泄露,做好保密工作。
冯秋月晓得边疆定然是有个什么情况,不然墨厉宸也不会忽然命人传信回来,忙让宫人去传唤了北逸冰来,决定商讨接下来打算。
“靖云蒻已经到了边疆了?”北逸冰一愣,拔高了音量又将信的重点又重复了一遍,显然是不敢相信。
那个靖云蒻到底哪儿来的胆子,竟然在祭祀那种场合逃之夭夭,只身一人去往战乱的边疆,还蒙骗过了所有人……不对……
北逸冰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同样神色难看的冯秋月,冷静道:“这件事她一个人没办法完成,儿臣初步猜测是有人从中帮了她一把。”
“是他?”冯秋月将这张信都紧紧攥在手中,捏成了一团,染红的蔻丹与信纸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愈发衬得那双手都隐隐沾着鲜血。
母女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人是谁。北逸冰点点头,肯定道:“现在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京中同靖云蒻交好的人并不十分多,又能在祭祀这样重兵把守的地方做一些手脚,想来他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北逸枫没那个能力帮她,只有他,从他继位开始后就明里暗里的偏袒,儿臣甚至在怀疑,既然掳走一事是假,那么戎夷行刺便也是假的,胆敢刺向他的,也只有他命令自己的人。”
“那她既然去了边疆那种鬼地方。”冯秋月勾了勾唇,眸中淬着阴狠的光,“那她死在外边和哀家又有什么关系,皇上既然愿意说她是被戎夷人掳走的,那这种事也只好让戎夷人来背了。”
闻言,北逸冰迟疑,低声问:“母后的意思是?”不出所料应当是要靖云蒻身死边疆。
“做掉她——这件事没有人比摄政王更合适了。”
冯秋月冷笑着,她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艳红的唇微微勾起。
宫中诡谲风云,而边疆倒是因为来个女子,还是副将的王妃,大家伙的日子都显得格外轻松,气氛也并不十分低沉。
从前不是没有女子上阵杀敌的事情,但那些都是能同将士们厮混在一起的巾帼女将军,不比来了个娇娇弱弱的王妃,大家愿意给北逸轩面子,处处也愿意帮衬她,在边疆这种地方都能将靖云蒻照顾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靖云蒻心中自然高兴。她高兴并不仅仅因为自己,更是因为透过这些小事看得出大家都敬重自己,而敬重自己的背后是愿意敬重北逸轩,想来他在军中定然得人心,才肯让这群糙老爷们也愿意帮衬她一个看起来只会是累赘的女子,这一切都是归功于北逸轩。
想着,她心里自然高兴,也愈发欣慰起来。她原想着北逸轩有时候还挺不好说话,在外人来看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现下看来并非如此,哪怕身为主将的墨厉宸再不待见他,处处针对挤兑,北逸轩也在这军中有一席之地,这都是他本该有的。
“王妃,这是京中送来的信,送信的驿使说是宣王府的灵沫姑娘。”
士兵掀开帐篷,将信递向靖云蒻,他颔首不曾打量,北逸轩满意的勾了勾唇,扬扬手道:“退下吧。”于是,那士兵依言很快就退下了。
靖云蒻倒是有些惊诧,她接过信后并不急着拆开,偏头问同自己并排而坐的北逸轩:“这个时候她送什么信来?一个不仔细就暴露了我的踪迹,怎的这般没分寸。”
她先前特意叮嘱过灵沫,非必要不传信,如果真的有要事一定要以送信给北逸轩的名头才可以,断然不会像方才那般指名道姓给自己。
忽然,靖云蒻顿住了,捏着信封的指尖有点发颤,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可是……可是我忽然想起来,灵沫不识字,又怎么会给我写信。”
这送来的信有古怪,北逸轩晓得靖云蒻心里头已经开始不安了,干脆直接从她手中抽过信封,利落撕掉火漆后将信打开,然后摊平铺在桌上,轻轻推了一下靖云蒻。
靖云蒻压下心头的怀疑,偏头同他一起去看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信中的内容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洋洋洒洒,从头到尾都尽显关怀之意,但悉数都是在指向一个人——靖云蒻。但字迹只稍一看,便晓得这般不是女子落笔的习惯,豪放凌厉,全然是男子的笔锋。
北逸轩自然是认得这字迹是谁的,靖云蒻看了半晌,也忽得明白了。
这字迹是出自他的二皇兄北逸繁。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兄弟情分他自然只稍看一眼便认得出,而靖云蒻则是在京中有时诸多不便只能写信带话给对方,而北逸繁的字迹她看得多了,便也就大概记住了七八分。
“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二皇兄倒是聊表心意啊,处处帮衬着你,如今你都已经来了边疆在我身边好生待着,他还要说些废话,看得我实在不痛快。”北逸轩敛了眼皮儿,直接将桌上的信拿指腹扫开,语气平淡,但靖云蒻却从那里头听出一点别的意味来。
瞧这话说得,分明是拈酸吃醋了。
她忍不住想笑,不紧不慢道:“是啊,我能顺利来边疆还是多亏了他,不然这个时候我还在宣王府里让长公主软禁着呢,哪里见得着你啊。”
“呵,那他还挺会帮忙。”北逸轩用指尖指向信中的某一句,一字一顿念道,“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我内心惶恐不安。”
一个外人,关心当下的处境便也罢了,但总得收敛好尺寸,怎得说这般让人听了便不痛快的话。
念罢,他忽然矮身逼近靖云蒻,一字一顿道:“烂桃花泛滥,我也内心惶恐不安。”
靖云蒻被这突如其来的凑近羞赧得耳朵尖都在红,她推开北逸轩,低声说:“不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