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言易骁围在中间。胡嘤嘤带着人马一来,战局瞬间扭转,他们在人数上差不多,士气最高的却是胡嘤嘤这边的人马。
池敏灭了一支人马,率兵支援,胡嘤嘤刚从河北过来,配合着魏廷瀚三打一,己方士气越来越高,已经打了一整晚,眼看着快中午了,将士们都有点撑不住。
言易骁骑在马上刚砍了一个冲过来的兵卒,回头看向一身戎装的胡嘤嘤,突然眯眯眼。
“撤!”
言易骁高喊一声,却并没有朝着后方撤去,而是边打边退,向着前方闯过去。他们这边紧追不舍,魏廷瀚留下整顿兵马,胡嘤嘤追着上去。
经过一夜激战,言易骁十五万人马还余十万左右,胡嘤嘤不敢追的太紧,加急信送到杭城,杭城瞬间就紧张戒备起来。
魏廷瀚整顿好兵马,跟池敏一左一右追上来,始终将言易骁包围在中间。
胡嘤嘤给薛卫去了一封信,薛卫收到信后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兵马横在前面堵住言易骁的去路。
他们的包围圈拉的很大,等言易骁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入薛卫的埋伏。
胡嘤嘤的战术就是消耗,不分白天黑夜的消耗着他们的精力和体力,消耗着将士们的意志。
言易骁初时觉得这场仗打得太小儿科,战术兵法谋略并无出彩之处,现在回想起来,他存了轻视之心才会大意。
看着两侧连绵严密的山脉,他们被追到现在,每个将士都是疲累难受,几乎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们带的干粮只剩下最后一顿,按照以往的惯例,吃了这一顿就该背水一战了。
他坐在高处的石头上,并没什么后悔。他跟先太子只差两岁,父皇前面没了那么多孩子,太子的身体不算好,为人太过温吞,他自认比太子有魄力,但是父皇对太子更看中一些。
这些他都忍了,他也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情,言叙倾没了的两个未婚妻都是先太子干的。父皇却不责罚他,还替他掩饰。
先太子死了,又不是他干的,他还力挽狂澜,背了骂名将所有的事情扛下来,没想到最后又是为他人做嫁衣!
凭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言叙倾那边!
他不服气,也不后悔。
“通知下去,吃完最后一顿饭,死战最后一场!”
十万兵马,加上路上跑的,被追散的,死了的,他还剩三万人左右,最后一场死战,至少损对方五万兵马,这就够了。
几路哨兵打探回来的消息都一样,对方停下来整顿兵马,胡嘤嘤默了默,吩咐下去生火做饭,休整之后等魏廷瀚跟池敏的队伍跟上来,合起来吃一顿饱饭休息好。
第二天一早,两军在山谷前一片开阔的沙地遇上,一直厮杀了近两天。言易骁的人马被打散,这场仗从开始打的时候到现在历时将近一个月,天气在白天的时候已经热起来了,在黑夜即将过去,天边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胡嘤嘤勒马。
她身上脸上,还有山上地上树上,入目的地方,横七竖八,一层一层尸体摞起来,将士们都极累,却都绷着一根弦,把一具具尸体翻过来,寻找敌方的将领。
一把刀突然从一堆尸体下面斜射出来,刺向马肚子,胡嘤嘤双腿一裹马腹,马儿扬起前蹄,经过漫长厮杀的胡嘤嘤手臂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马蹄踏着那只手臂落下来,手臂的主人就再无动静了。
下面的动作很快,魏廷瀚负伤来报,没有找到言易骁。
早就在预料之中,胡嘤嘤看向他还在流血的胳膊,说道:“你们先疗伤,整顿好之后去跟江寒应汇合,通知江勘北沿路设卡,截断恭王往京城的退路。”
言易骁溃散了六七万人马,她怕对方是故意的,先散后聚,直奔杭城,人们对散兵的防备心低,要是让他们偷偷过了江,把杭城拿下……
胡嘤嘤简单休整之后,写信交代了江勘北安排防务,便孤身一人快马往杭州赶去。
路上确实看见很多散兵,但各地都在有序组织收纳这些人,胡嘤嘤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快到杭城,温言得了信接上她,见面的时候将她上下打量。
“没受伤吧?”
语气中的关心也十分真切,上一次分别的时候,胡嘤嘤想着以后跟温家在没什么牵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她的动向温言一清二楚。
“没事。”
她腰侧有伤,不算严重。温言松了口气。
“温家眼线来报,说你打了胜仗,王爷让我加强杭城防卫,将溃散的人马收编,目前已经收编了将近两万人,你不用太过担心。”
胡嘤嘤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几个点。
“温家的眼线如今全握在你手里吗?杭城的防卫也在你手里?”
温言眉头挑了挑,看着她严肃道:“不全在我手里,祖父手中有一大部分,我是到了杭城之后重新联络当年的眼线,重新铺起来的网,我手里的人都是叙倾的人。”
胡嘤嘤听他王爷叙倾来回切换,联想到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寻常,也不再多问。自己给他的东西倒是能牵制温公,但是言叙倾还要用温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温言对她神秘一笑,说道,“叙倾虽然没问,但我知道他早就想着你回来,你回来他会很高兴。”
对他明显的替言叙倾说话,胡嘤嘤不失礼貌的笑笑。
“他在哪儿,我有事儿问他。”
温言劝道:“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胡嘤嘤瞪他。
“好,我不说了,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自己说去,就是要打架我也不管了!”
胡嘤嘤头疼的扶额,心里苦恼的紧,她脑门上挂着大大的已婚两个字,跟言叙倾的相处也尴尬的要命。
“他在哪儿?”
两人奔向杭城,直奔行宫,胡嘤嘤跳下马,把缰绳扔给门口看门的兵卒,大步往行宫里走。
“书房,你自己去找吧,我就送到这儿。”
温言顿了顿,摇摇头,转身回自己的衙门,现在整个杭城的安危都交给他负责,而逃脱的恭王下落不明。
胡嘤嘤迎面遇上准备回府的谭相,谭相两手交叠,对她行礼,胡嘤嘤抱拳还礼。两人错身走过去之后,谭泉看着胡嘤嘤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睿王为什么要娶她,也知道自家女儿跟她差别在哪里。
当初的刺杀,对方没提,可能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收起心思背着手离开了,不过是一个插曲,胡嘤嘤找到书房,十里从书房外的院子就迎上来,笑呵呵的将她引到书房。
星夜兼程,一身疲惫的胡嘤嘤突然觉得,没必要质问谁,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搭上房门的手放下来,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言叙倾一身常服站在门口,面上含笑看她,胡嘤嘤垂眸,不管什么时候,他永远是一副无辜又深情的样子,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想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作。
“进来吧。”
言叙倾侧身让她进去,胡嘤嘤进到房间里面,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坐在两侧。
“你跟薛臣达成了什么协议?跟我有关的。”
她无权干涉他们做其他的事情,只是不喜欢他们的斗争和博弈拿她做筹码和棋子,她生气,气薛臣,也气言叙倾。
言叙倾抿唇,半晌才说道:“我们没有拿你做交易,薛少主要一次让你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答应了。”
胡嘤嘤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他完全可以借机挑拨她和薛臣的关系。
“你们的情分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可以自己问他。我确实因你得了些好处,但是说实话,我并不想。”
“我不想放你走,也不想你心里住着别人。但事实上是,不管我对你多包容,多在意,你仍是想逃离,我不想让我们最后成为敌人,比起老死不相往来,我愿意放了你。”
“我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只要你在选择的时候,把我当成一个选项,考虑考虑。”
他越是深情,越是君子,胡嘤嘤就越难说出拒绝的话,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赶路太急,她嘴唇上起了一圈干皮,言叙倾亲自倒了杯水你给她。
胡嘤嘤盯着他手中的水杯顿了半晌,舒口气接过来,淡淡的说道:“不要对我好,不要靠近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值得你对我好!”
她心里十分抗拒他的靠近,本意是不想伤害他,在言叙倾看来,却是她心底动摇了。
“你值得,你很善良,我心悦你,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我不强迫你,把话说开也好,薛少主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们公平竞争。”
一番谈话最后无疾而终,胡嘤嘤回房间洗漱之后,因为太过乏累,躺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很少睡得这么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进来,走到床前把她身上滑落下去的薄毯往上拉了拉。
她想睁开眼,却实在醒不过来。言叙倾的手轻轻在她脸上抚了抚,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看她睡得熟,起身又走了。
胡嘤嘤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浑身都是疼的,金鸽伺候她洗漱收拾之后,胡嘤嘤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瞧见十里过来。
“王爷在等王妃用膳。”
胡嘤嘤看看天色,这会儿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太早。
“你们家王爷还没吃饭?”
十里小意道:“我们王爷早上起来上朝的时候吃了点,这会儿正好饿了,也不是刻意等王妃用膳。”
胡嘤嘤叹气道:“那走吧。”
她也想自在一些,所以有些话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行了。江南的早餐种类丰富,她吃了几口却有点吃不下去,从战场上下来,她一直感觉不太舒服,看见红色的食物,或者是尝到肉腥味儿就会想吐。
她咬了一口小笼包,突然侧身朝着一边干呕。言叙倾吃饭的动作顿住,脸色有些不好。
“要不要……请个大夫?”
他的话顿住,胡嘤嘤抬头看他,见他脸色很白,表情严肃,心神一动,解释道:“你以为我……”她顿了顿,摇头笑道,“我杀了太多人,尝到肉腥味儿,有点难受。”
言叙倾瞧着她碗里的半个小笼包,吩咐十里将桌子上所有的荤腥都撤下去,摆满的桌子立刻空了一半,只剩下清粥咸菜和馒头。
胡嘤嘤勉强吃了一个馒头,就着咸菜把粥喝了。
“你辛苦了。”
胡嘤嘤摇头,问道:“找到恭王的下落了吗?”
言叙倾摇头。
“还在找,不过有点麻烦,以江作瑜的身份和阅历,除非他们主动现身,我们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不过你不用担心,高达还在京城,他们不会不露面。”
一口吞不下大象,这些事情不能急。吃完饭胡嘤嘤出门去找温言,言叙倾继续处理公务。
从某种方面来说,言叙倾跟薛臣有一些共同点,越来越能沉住气,气势上越来越像了。
范逸臣试探完薛臣之后,回去跟陈民翻脸之后找上薛常。陈民不过是第一楼底下的一个小掌柜,第一楼的大小掌柜折损在京城不少,山中无老虎,陈民这只小虾米也敢称大王。
薛常是大掌柜温善章的乘龙快婿,能从京城套出来,可见有几分本事。
于是,粮草这事儿就落在了薛常头上,薛常接手粮草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撺掇范逸臣出手,去抢无名县的粮仓。
陈民手里有多少粮食谁也不知道,总是藏着掖着,好跟范逸臣讲价钱,薛常接手之后,陈民不乐意,悄悄将粮草都烧了,看见火光,范逸臣怒极,派人去将陈民砍死,赶紧组织人手去救火。
粮仓里的粮草早就被薛常换成稻草,稻草上泼了火油,瞬间窜起的火苗连仓库周边的民房一起烧着。
兖州城一时间人心惶惶。
薛常此时提出攻打无名县就顺理成章了。为了稳定军心,范逸臣派兵攻打无名县,因南边恭王吃了败仗,无名县守将并无战心,不过一天功夫大队就杀进无名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