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帝坐在温妃床边,从温妃手中接过小清乐。武成帝一边逗着小清乐,一边说道:“早就听说苏织造家女儿知书达理,世儿都读过哪些书啊?”
苏世起身行礼,说:“回陛下,臣女不才,刚读过四书。”
武成帝摸了摸公主小脸,并未看着苏世,问道:“琴棋书画可精通?”
苏世笑了笑,回答:“臣女略懂些乐理,棋艺不精。”
武成帝这才抬起头,看着苏世说道:“哦?当年朕出游南都时曾与你父亲切磋棋艺,你父亲当年可是比朕都略胜一筹啊,如此精妙棋艺怎么没教给你呢?”
苏世脱口而出:“棋局深奥,犹如天下之事,方圆间决定胜负。臣女拙笨,学不来这棋道。”苏世刚说完,武成帝便皱了下眉头。
武成帝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爹可是精于天下之道?”
苏世脸上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温妃见状赶紧笑着转移话题:“说了这么多话,陛下想必渴了。来人,给陛下端茶。”
武成帝哈哈一笑,说道:“还是温儿体贴朕,”又对苏世说:“来,世儿也别站着了,坐吧。”
绮凌进来,倒好茶水弯腰递给武成帝。武成帝接过茶杯,绮凌弯腰行礼退至门口处方才起身。
翎雲殿中其乐融融,然而与翎雲殿位置呈镜像式的坤露殿中,却显得分外孤寂。淑妃坐于坤露殿中,她身着红色衣服,妆容精致,头戴玉簪,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武成帝到来。
淑妃的贴身侍女红樱进入殿中,低着头说道:“娘娘,陛下刚下早朝,又去了温妃娘娘那儿。”
淑妃眼中含怒,咬牙切齿的说:“哼,当年在府里,陛下哪天不是在我屋中,如今有了这个女人,陛下连我的宫门都不愿踏进一步。看在她刚为陛下诞下公主的份上,且让她得意几天,等公主百天一过,自要让她知道我淑妃才是陛下最宠的女人。”
红樱又说:“娘娘息怒,奴婢刚得知一消息,娘娘听了必定开心。”
淑妃冲红樱勾了勾手指,红樱上前附在淑妃耳边。淑妃听后转怒为乐,眼神中却透着寒气。
李敖带着一众人来到翎雲殿,看到绮凌、绮沂都候着门外,便知武成帝此次并非只是来看看小公主,定是有别的事。
绮沂、绮凌见李敖过来忙行礼,同声说:“奴婢参见六皇子殿下。”
李敖笑笑:“平身。”
绮凌低着头说道:“殿下稍等,奴婢进去通报。”
绮沂看着李敖身后的泽源说道:“泽塬上官,奴婢带您去放东西。”
泽塬微微点头:“有劳姑娘了。”
绮凌转身进入屋内,李敖听到屋内传来的说话声,不解的皱了皱眉,心想:这屋里除了父皇和温妃还有一个人?还是名女子,会是谁呢?
屋内,绮凌行礼:“陛下,六皇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武成帝听后埋怨道:“这小子,说好和朕一起来看小清乐,朕都过来这一会儿了他才来,等下定要罚他。好了,让他进来吧。”说着,将怀中的清乐交给了温妃。
李敖边进屋边说:“父皇,儿臣不过晚了一会儿父皇便要罚儿臣,儿臣好生委屈。”
李敖进屋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苏世,俩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两人同时心想:是他(她)?李敖虽心中疑惑,但表情镇定,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仿佛与苏世是第一次相见。
李敖恭敬的弯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温母妃。”
温妃向苏世招招手:“世儿,来,见过六皇子殿下。”
苏世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六殿下。”
李敖心想:臣女?她不是皇兄的新佳丽,那她……?
武成帝看出李敖的疑惑,解释道:“啊,敖儿,世儿是南都苏织造家的女儿,温妃的外甥女,今日入宫来探望你温母妃。”
李敖对着苏世颔首,随即坐在椅子上。
苏世落座后,偷瞄着装作仿佛真没见过自己似的李敖,心想:阴阴才见过,却装作没见过的样子,这个六皇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觉间已至午时,翎雲殿后厨一众厨子忙的不可开交,显然是十分重视这顿午饭。
绮凌:“今日陛下在娘娘这儿用午膳,六皇子殿下也在,苏姑娘也是初次进宫,食物一定要仔细检查,菜品要加南都美食,不能有任何纰漏。”
大厨:“绮凌姑娘放心,保证让陛下和娘娘满意。”
翎雲殿内,武成帝依旧与苏世等人话着家常。
武成帝佯装关心,询问苏世:“世儿今年十六了吧,可有许配人家?”
温妃替苏世回答:“陛下,世儿还未曾许配给别人。”
温妃话音刚落,武成帝便说:“那朕今日便指一门亲事给世儿,老四还未娶亲,和世儿年纪相仿。朕便做主替老四许了这门亲事,爱妃意下如何?”
苏世一惊,和温妃二人对视一眼。武成帝一句激起千层浪,各人心中都有所想。只有武成帝一人悠然的端起茶水,轻嘬一口,仿佛并未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紧张。
温妃心想:四皇子母家有兵权在手,陛下这样做分阴是在试探我家有无不轨之心,不论怎样,这门亲事都不能答应。
李敖心想:苏姑娘的身世我已了解,父皇莫不是在试探我有无拉拢王苏两家之意。父皇生性多疑,我若站在父皇这边,父皇会不会就此判定我没有夺嫡的想法,既是如此,我何不想个两全之策。
温妃轻拍陛下肩膀:“陛下真是的,臣妾就这一个外甥女,陛下这么早便盘算着把她嫁出去,让臣妾和谁说心里话去。何况四皇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世儿哪儿配得上四皇子,陛下莫要说笑了。”
武成帝问她:“朕还是头一次见姨娘不愿意外甥女出嫁的,爱妃是不愿意世儿嫁入皇家?”
温妃一愣不知如何作答,见状,李敖便插话了。李敖拱手说:“父皇,四哥年轻有为,苏姑娘亦秀外慧中。只是赐婚乃是大事,儿臣认为应先问过四哥和苏大人再另行商议赐婚之事。”
武成帝看着众人,随即道:“敖儿说的不错,那此事就日后再议。”
温妃笑盈盈的说:“臣妾谢过陛下。”
苏世见李敖帮她推掉了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心中甚是感激,但却只能对武成帝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
温妃怀里的清乐公主突然“哇”的开始哭,她忙说:“陛下,清乐想必是饿了。来人,去叫奶娘给公主喂奶。”绮凌上前将清乐公主从温妃怀中接过来,退出屋子。
绮沂:“陛下,娘娘,午膳已备好,请陛下娘娘、六殿下和苏姑娘移步到前厅用膳。”
酉时,凤栖宫中灯火相映,摇曳的灯火也在为殿中之人的到来兴奋起舞。殿中,武成帝与皇后坐于榻上,中间隔着一方小木桌。
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臣妾听闻陛下欲将苏家姑娘许给老四?”说着,皇后拿起茶壶给武成帝倒茶。
武成帝:“朕是看苏家姑娘与老四年纪相仿,一时兴起罢了。怎么,皇后何时对老四这么上心?”武成帝说完接过皇后手中的茶杯,吹着水面上浮起的茶叶。
皇后:“陛下,老六虽比老四小几个月,可是那孩子打小没了母妃,何不先给老六寻门亲事?”
武成帝:“皇后不必试探朕,你只管打理好后宫,太子已然是太子,皇后何须多虑?”
皇后诧异武成帝一眼看破自己的想法,柔声道:“那陛下今晚可还去翎雲殿歇息?”
武成帝摆摆手:“不了,朕今晚便在你这儿住下了,让温儿和苏姑娘好好说说话。”
皇后眼中的喜悦随着武成帝后半句话一点点湮灭,脸上闪过一瞬失落的神情。
亥时,翎雲殿内四下漆黑,只有内殿房檐下的灯笼亮着。
屋内,绮凌:“娘娘,苏姑娘已经回房歇息了,您也早些睡吧。”
绮沂附和道:“是啊娘娘,您照顾公主一天了,还和苏姑娘说了那么些话,早些歇息吧。”
温妃看了看窗外,眼中满是失望。温妃问道:“陛下今晚是在皇后处歇息?”
绮凌:“是,方才李总管已经派人过来回过信了,陛下今晚不会过来了,您快些休息吧。”
温妃低下头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窗外,说道:“绮沂,给本宫铺床。”
翎雲殿偏殿中,苏世一个人平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全无白日里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姿势十分逍遥自在,脑中浮现出李敖的样子。
她自言自语道:“上午让我多加小心,下午又替我和小温子解围,按理说应该是个好人,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夜,辕乾宫内,四皇子李垣背对殿门而立,身后侧身站着一名小太监小贵子。
李垣回过头问道:“父皇真这样说?”
小贵子满脸真诚的回答:“回四殿下,奴才在外面听的真真的,陛下欲将苏大人之女许配给您。”
李垣轻声道:“父皇一句话便能试探三方,当年皇爷爷也不见得有父皇如此手段。”
小贵子:“四殿下没别的事,奴才就先告退了,离开久了李总管该起疑了。”
李垣:“下去吧,”小太监刚走两步,李垣又说:“等一下。”李垣从衣袖中取出一小包银子扔给小太监。
小贵子接过银子后眉开眼笑,说:“奴才谢过四殿下,小的一定精心竭力为殿下效力。”
李垣摆摆手,道:“下去吧。”小贵子行礼退出殿内。
李垣暗自说道:“舅舅手握西南兵权,若我同意迎娶苏姑娘,父皇定会削弱舅舅的兵权。日后夺嫡还需仰仗舅舅,不能心急。即便那王苏两家权倾朝野,我也不能在此时显露夺嫡之心,这门婚事不管怎样都得推掉。”
李垣攥拳,大拇指在食指外侧摩擦,怀疑道:“难道六弟当真没有夺嫡之心,竟愿将这么好的亲家拱手送人?”
另一面的畴翰宫中,李敖也未入睡。李敖坐在内殿中的椅子上,椅子后面有一扇暗色屏风,上面用金漆绘有山河美景。整个殿内,只有李敖面前摆着一支蜡烛,四周漆黑一片。李敖对面站着小贵子,他弯着腰,低垂着脑袋,借着烛光隐约可见小贵子在轻微发抖。
李敖轻拨着烛芯,问道:“我教你的话都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小贵子:“回殿下,一字不落全说给四皇子了。”
李敖:“很好,四哥赏你的银子拿来一锭。”李敖的语气冷冷冰冰,好像立马能让空气凝结。
小贵子有些为难:“殿下,这……”
李敖:“嗯?”,李敖表情冰冷,一无之前的温柔之感。
小贵子只好取出一锭银子,交给李敖。
李敖看着这锭银子,嘴角带笑,说:“下去吧,别让任何人看见你来过,这段时间我没找你不许擅自过来。”
小贵子弯腰行礼,同时说:“是,奴才告退。”
小贵子心想:若不是当年六殿下救了我一命,我又怎能活到现在。可是如此欺骗四殿下,又于心不忍。唉,但愿四殿下能平安无恙。
李敖看着小贵子走出殿门,说:“出来吧。”话音刚落,便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一袭黑衣的蒙面人。
蒙面人:“殿下不怕他去四殿下那儿告密?”
李敖转着茶杯,一脸轻蔑,说:“他不敢,若四哥知道他是我派去的,他还能活命?况且他妹妹还在母妃那儿当差,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有他妹妹在,他也得顾忌几分。”
蒙面人称赞道:“殿下好手段。”
李敖看着那锭银子,吩咐道:“你也下去吧,当心点,别让泽塬看见你。”
蒙面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