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持吃完了晚饭。等到第二天酒醒，我才知道当时我并没有声色不露，相反，我是被谢兰拿着纸巾擦去了泪水。谢兰告诉我说我当时解释的理由是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叔叔阿姨甚至谢月被我的理由解释的也很感到幸福。
10点钟，谢兰和我到达医院。依旧冷清。
方波表情平静，好像如愿以偿，异常安详。周虹一直红肿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们的儿子依偎在周虹怀里既没入睡，又是无精打采，想来这一场生死之别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重创。我垂手无言，谢兰早已泪眼婆娑。看着方波，我心里默默地祝愿他一路走好，隔世安稳。
等到周虹情绪平复，我问道：“死因是什么？”
“不知道，医院也没有明确答复。一直昏迷，9点的时候突然心脏骤停，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来过吗？”
“除了护士，没有别人。”
“嫂子，节哀吧。”谢兰说道。
“这么晚了，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
夜幕浓厚，星稀月淡，酒精的效力已经输给了悲伤。趁着夜风舒爽，我给谢兰讲了方波的故事。
“他叫方波，是我研究院的同事。研究院的很多人薄情寡义，彼此不交心，算不得朋友，我和方波属于例外。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之后因此升职为院长。于是他变了，和我形同陌路。我和他最后一次诀别，是在他的办公室，我们不欢而散。可是好景不长，几天前，他莫名昏迷，一直到刚才，他离开人世。”故事没有太多曲折，我也无法让它曲折。
“世事难料。”谢兰安慰我。
“他留下太多的疑问，他撇下周虹和方才一走了之，他把巨大的谜团扔给了我，他也是无情。”我猜不透方波事件背后的谜底，也想不通这些天他的意识是否活跃。
谢兰到家下车，给我一个紧紧地拥抱，向我耳语道：“你千万不要薄情寡义。”
悲伤混合甜蜜，是人间最难以名状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我赶到方波家，方波父母已哭成泪人。葬礼简单得不像是葬礼，只是一个生命谢幕而已。方波周虹本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没有亲戚，所以双方父母张罗着火化，然后把骨灰带回方波老家西安，叶落归根。
“周主任，方波死了。”
“真是遗憾，令人悲伤。”
我本来希冀研究院有人前来慰问，然而即使我把死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周卓，研究院仍旧没有一个人前来吊唁。寒心如此，莫过于此。
第二天一早，罗力和我把他们送到火车站。临行前，周虹勉强一笑，对我和罗力说道：“谢谢你们！这个城市留给我太多伤悲，方波这一走，我也没有留下的意义。谢谢。”
“周姐，好好活着！方波会有昭雪的一天！”
分别即是永别，人世枯荣，不过如此。看着他们没入人群的背影，我终于让眼睛湿润。
冤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这一段告别，恍若隔世。
来到海边，站在山顶，还是与天遥远。罗力递来一支烟，我俩面对浩瀚远方，生生地吐出了青色烟圈。
“罗力，你不必趟这浑水。”
“已上贼船。”
“哪天对不起你，千万别怪我。”
“如果命中注定，我不怨天尤人。”
“那就好。”
“但愿不是我对不起你！”
我俩相视一笑，海天相接。
在这笑容背后，罗力不知，只有天地可知，我已决定，主动出击，改变未来。可我也不知，在这笑容背后，罗力将遇到的变故和他做出的改变。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