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芒之下，是顾子错的眼。
毫光之中，是阿炎苍白的脸。
无论是眼中或是脸上的光芒反射，映出的都是洛渊残虐的笑。
顾子错想着这是必死之局了罢——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雷队其余的人，以及那个面色苍白的说书人都已围绕了一周。
洛渊盯着抱着顾子错的阿炎，嘴角带着抹戏谑的笑。洛渊知道自己的刀势有多凶狠，神之战场上那些老对头的实力比自己要高出不少，然而只要洛渊摁着长刀之时，却是无人敢触其锋芒。
阿炎咳了口血，他整面后背已然溃烂，堪堪可见白骨，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怀里的顾子错并未受到波及。
——顾子错知道，先前阿炎用尽了自己体内所有的冥力，所为的便是替自己挡住刀芒的余波。
可，即便如此，也该死掉了吧。
顾子错如是想。
洛渊也是如是想。
所以洛渊转过头看了刘六一眼，然后笑着说：“本统方才替你挡了那些执法者，不得已出了一尺刀，未养刀势，如此你便当还了本统一个人情，拿起你的刀，像是当年杀掉那个神界统领一样，砍掉他二人的头。”
刘六的面色有些难堪。
难堪的同时又是不得不去做洛渊吩咐的事情。
他亲眼见过先前在森林里洛渊那柄长刀只出一尺的威势。
刘六同时也慨叹于洛渊心思的缜密——虽说这二人看上去已然油尽灯枯，可，身为界王的公子，会没有一点保命的手段？——刘六知道，若是他真将这二人枭首，那么此后他便会打上冥域亡灵圣殿的标签了。
刘六挣扎的脸上带着一种无奈，向顾子错与阿炎行了一礼说道：“对不住了二位公子，来世我老刘再给二位公子讲些有趣的故事。”
随后刘六抽出了刀。
随后刘六耳边吹起了风。
再随后风里传来一声马嘶鸣。
西风已半，嘶鸣已断。
尔后空中一声脆响——刘六的刀断了。
......
......
洛渊突兀的紧张了起来，他手中的刀又向刀鞘内摁了一尺。
他盯着森林的不远方。
顾子错诧异的看着森林的那边，回过头时却看到了阿炎嘴角的笑意。
阿炎嘴角挑了挑，然后小声说道：“一会儿待到那边的人出来了，我们便跑。”说着还指了指域门的方向。
顾子错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了阿炎之前拍的腰间的包裹。
林中有马蹄声起。
洛渊知道那自不能是血鳞骥。
林中马蹄声忽近。
——是匹瘦马，而且很老。
瘦马上坐了一个老头，老头嘴角带着丝微笑。
只是老头的眼睛——洛渊看到老头眼睛的时候，便知道这个老头不是自己所能应对的，甚至整个雷队都不行——那里饱含沧桑，拥揽日月，仿若霞光。
洛渊手中的刀又向上摁了一尺。
然后老头从林间走了出来。
——老头从林间现身的那一刻，顾子错扛着阿炎，如飞般，顺着那条道便向域门而去。
洛渊如临大敌。
因为老头身后的天，那是一片绚丽的紫。
洛渊忽然想起了一个传说，于是他抽出了刀。
......
......
亡灵圣殿，第二层楼。
殿主此时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随意的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是上一代的域主。
域主看着殿主，二人面前有茶。
待到茶香几欲散尽，殿主拿起了茶杯，轻轻说道：“给我一个必须杀掉顾过的理由。”
域主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很是惬意。
然后他笑了笑说：“你可知道末法时代之前的万界？你又可知那各界界碑上空白的那些年所为何事？”
殿主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然后他说：“那与顾过又有何事？”
域主撇了殿主一眼：“白玉京是万界里离末法时代之前最近的人。”
殿主抬起头，眼里有光：“白玉京是人？”
域主点了点头：“是啊，是人，当年本域在战场上身死道消之时，那人只用了一刀。”
殿主手中的茶杯轰然而碎：“你既已死，又何来往生？”
域主伸出手，然后冥域的法则忽然扭曲了片刻，他淡淡的说：“因为现在便是一个扭曲的时代。”
殿主皱眉，而后域主洒脱的笑了笑：“以后你会懂的，但是不是现在。”
殿主盯着他，不顾手上的水渍：“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顾过非死不可！”
域主抬起头看着漫天紫光，惬意一笑：“因为你想杀他，因为圣殿没法容他，我只是请了祖令，来圆了你的心愿罢了。”
殿主猛的站起身：“何来我想杀他？！”
域主依旧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以后你会懂的，但是不是现在。”
......
......
顾子错与阿炎已经窜到了域门，阿炎身上的伤很重，血已如崩。
阿炎却是满不在乎的吞了两粒丹药，便转过身，从包裹里掏出一个阵图，细细摸索。
顾子错看着阿炎轻轻问道：“那个老人家是谁？”
阿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这个包裹藏于父亲的书房，当初带你玩耍时，父亲曾交予我说，若是你遇上了什么致命的危险，这个包裹可以救命。”
顾子错点了点头。
阿炎咬着嘴唇，手里的速度却是不慢，他拼凑着阵图，以求能在域门处开个口子。
相比于阿炎手中的速度，洛渊手中抽刀的速度也不慢。
他的刀芒铺天盖地而去之时，那个老头却仿佛像是打着瞌睡般睡着了。
然后那匹瘦马叫了一声，
尔后刀芒便散了。
洛渊喷了口血。
他看着老头，他终于知道那道传说是真的。
——洛渊脚下的这片地在无数年前曾是人间界的地盘，忘了何时起冥域与人间起了一场战事，这块地便划入了冥域。
据说这里之前曾是一座雄关。
据说当年在世尊时代，在这座雄关有一旷世之战——冥域三位念境高手与一老者交战，战后老者转身骑牛西行而去，所过之处紫气东来八万里。
那座雄关曾名函谷。
只是据传当年老者西行八万里后便已然入了死门。
洛渊额头间有些细细的汗。
然后老头仿佛是被那道刀芒的余风吹到了脸。
老头睁开眼睛，看了看瘦马之下的路，似是沉思了半响，而后拍了拍马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当年西出函谷关，本是骑着头牛来着，老人家腿脚不好，走着走着却散了，作为代步只得抓了匹瘦马，老马识途，可是回了函谷？”
洛渊额间的汗滑落至嘴角，
他身后的刘六此时已然一脸呆滞。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未完待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