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客携壶,梅花过了,夜来风雨。幽禽自语。啄香心,度墙去。春衣都是柔荑剪,尚沾惹、残茸半缕。怅玉钿似扫,朱门深闭,再见无路。
凝伫,曾游处。但系马垂杨,认郎鹦鹉。扬州梦觉,彩云飞过何许?多情须倩梁间燕,问吟袖弓腰在否?怎知道、误了人,年少自恁虚度。(注)
诗域在未曾湮灭之前,每年中秋会有一场诗会,中秋诗会过后,在诗会上所留的作品总会在第一时间传播万界。诗域以诗名耀万界,冥域却以无情震慑万界。
然而整座亡灵圣殿中,诸多长老,执事,以及那些供奉们,都知道殿主是个很文雅的人。文雅到极致的时候殿主更像是一个随意的书生。——与当年顾过以武兴圣殿不同,殿主以文振冥域。不少老人曾感怀于当年一文一武驻守亡灵圣殿的场面,待到眼前时却也仅剩一地喟叹。
从圣殿十八层下来的时候殿主便已经下令封锁了冥域的各处域门,众目睽睽之下殿主并没有对第二层楼的大人交谈些什么,仿佛之前恭敬的行礼,甚至于轻描淡写的杀掉顾过都只是一场梦境。
无人探寻二层楼的大人究竟是否是上代域主,也无人探寻顾过为何身死道消。
他们都知道,顾过已死,这一系即便是跑出去两个小公子,即便是他们跑的很快,在雷队的血鳞骥面前,也只是虚无。
可是没人料想到顾子错与阿炎会跑进森林。
不易镇方圆五十里外是片森林,当年圣殿老殿主说的那句“在此居之,何来不易。”便是针对于这片森林所说。
森林之前被人称为万恶之森。
说是万恶倒也牵强,但是森林里除了无数兽族的流亡人,除了那些隐修,更多的是野民与猎人。
所谓野民,是当年在万界之战时,散落在各个界域的战士。
所谓猎人,是万界之战终了,各界域派来追杀逃兵的执法者。
若是冥域里有一处无法以实力大小定规则的地方,那万恶之森是唯一,在万恶之森定规矩的,那便是谁更不要脸。
只有不要脸的人才能在万恶之森活下去。
但是顾子错与阿炎并不在这个定义范畴之内。
当阿炎发现雷队的身影,当顾子错看到雷队身后跟着的那个说书人。两个人想都未想便入了这片森林。——血鳞骥虽是百里追风,却唯独有一个缺陷——不可见木。
其实洛渊带着血鳞骥出来本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任这二人的修为,哪怕是雷队实力最差的人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追拿了,可他不曾想过顾子错已然入了灵境,也不曾料想那个阿炎也已是接近于聚灵的修为。
灵境便算的上是一方强者,雷队之所以可以十三骑纵横神之战场,便是因为他们都是灵境的修士。
据传当年释迦牟尼世尊的时代,有人曾问世尊:“世间诸多修行者,何为至高,何为入门?”
世尊拈花一笑说:“修行者众,然修至念,念随心动,心随修生,是为至高。凡若以法顿悟入空灵,则算入门。”至世尊话音落后一正法,万界以通心为入门,灵境为一方霸主,聚灵为伪神,神境之上是为道,道境可称一界巨擘,若是念境,则至当年世尊之境界。
洛渊念及于顾子错的修为,想到阿炎的身法,他手中摁着的长刀突兀的便是漆黑如墨。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刘六有些触动,他能猜测得到洛渊修了一门养刀术,先前洛渊与他交手之时也是只手摁着那柄刀,并未出鞘,待到到了十八层的时候,即便是行礼,也是单膝跪地,依旧一手持刀。——刘六那时想,莫不是洛渊怕自己上去做个假证,被那位大人一巴掌拍死,才去养着刀势,到了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以圆了那个血誓?
——可,若真是如此,洛渊的刀势,那真真是可怕至极。——试问天下间,可凭神境以刀势挡一道境大能的攻势之人,又有几个?
刘六感觉自己有些冷。
他扫眼望去时,洛渊手中的刀已经露出了一丝寒芒。
——血月之下,万恶之中,突兀的便下起了雨。
不是好雨知时节,却是随风潜入夜。
洛渊冷眸,在他周遭已多了数十道气息。
是那万恶之森的野民,亦或是那万恶之森的执法者。
......
......
阿炎感觉到身后追袭的人似乎顿了顿。待到感应无错的时候,他轻轻唤了一声阿错。
顾子错听到阿炎的唤声回过头,却意外发现阿炎已经驻了足。
顾子错有些释然。
阿炎有些如释重负。
——先前亡命之徒般的逃亡已经让这二人皆近于冥力枯竭。此时好容易有些喘息的机会,自是不可放过。
顾子错没问阿炎为什么停下来。因为他知道阿炎不会害他。
阿炎没问顾子错为什么不问他停下来,因为他知道顾子错相信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顾子错问道:“他们可是停了下来?”
阿炎点了点头:“应该是被万恶之森的执法者拦了下来。”待他喘息了会又说道:“我在十八层看到了那个说书人,他用自己的灵力去分化洛渊禁锢的时候,所用的招式是神界的。”
顾子错抬起头:“可他不是诗域的人?”
阿炎嘴角扬起一抹孤傲的笑:“诗域早已湮灭,他既是诗域之人,用着神界的手段,却只在不易镇里屈居于一个说书人,自是逃兵罢了,万恶之森有着不少执法者,放出去些消息,自然会有人追上他们。”
顾子错刚想称赞几句,甚至刚想像是以往一样说着哥哥真厉害之类的话。
却被阿炎身后的那个身影震慑的无法言语。
——洛渊手里的刀已经露了一半在外,上面有着斑斑血迹在身,然,洛渊身上却是一点气息也无。
顾子错觉得自己有点冷。
阿炎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传说中只有人间界才有的太阳。
那道刺眼的光,跟那几于百丈的刀芒。
如要斩破了这座森林,如要将这片空间夷为虚无。
阿炎抱住了顾子错,然后用尽了身上所剩下的最后的灵力。
刀芒斩在阿炎的后背,阿炎在仓促之间拍了下腰间的包裹。
洛渊的刀终于在此时完全出鞘,那是柄黑刀,黑的如墨。那却又是把白刀,刀芒如皎月。
阿炎的身后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线。黑色的线里涌着红色的血。
然后洛渊笑了——顾子错与阿炎之前所在位置的不远处,便是万恶之森的一处域门。
域门很近,只是似乎这两个人没有机会再到达那里。
刀芒如炬,不知照亮了这片罪恶下,谁那双恐慌的眼。
(未完待续)
注:最开始想引用的是苏轼的那两句:“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然而想了想后续的剧情,虽说此时这二人的确是在逃亡之中,但是还并未对生活丧失所有的绝望。同时也算是给殿主一个交代吧,殿主是个文艺的人,所以文艺的人自当会用文艺的方式去思念自己的战友。以上。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