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
人间界有句话说,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洛渊觉得这句话对于他界来说尚可,若是之于冥域,则是个笑话。当初人冥初战的时候,人间界的几个修士便是信奉了这句话,吃了冥域不少的亏。
冥域的夜是血色的,因为天上有轮血月。可是冥域的夜,却也恰是冥域的白昼。
洛渊知道当血月完全升起的时候,圣殿的祭祀便会开始,当那十八层楼钟声齐鸣,他就应该拿了刘六,去往祖祠,跟三层楼的那位大人对质。
对质什么他也不知。
而且从心里,他也不想知道。
洛渊去茶馆附近的酒楼里要了壶酒,细细的饮,浅浅的尝。
洛渊的眼里尽是冷色,手里的刀也尽是青光。
与洛渊饮酒成比,刘六此时正在茶馆饮茶,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他的腿到现在还是有点疲软,刘六一边饮茶一边看向门外,他有些期待于那两个公子哥能够推门而进,刘六这样期待的时候,已经在同一时间幻想起自己从冥域远遁之后潇洒的生活。
没有人能比刘六更晓得神界那帮疯子的可怕。当初他在战场上只不过是说了个不字,那个统领便抽出刀子要砍。
刘六觉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好歹也是个聚灵的修士,大把的时光未曾享受,甚至都没睡过几个女人,要是这样子被人砍了,那往这世间来上一遭,真是苟活。当晚刘六带了一柄刀,潜入统领的营帐,枭首之后远遁而走。
其实刘六所向往是诗域在上个末法时代时诗域一大修士的手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是刘六却也知道自己没那个实力,因而他只能做一个灰溜溜的逃兵,自古谁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老刘只不过是想活的久一点罢了。
茶馆的门在血月上中梢的时候便已开了,此刻街上已有了不少行人。刘六擦了擦自己的醒木,在桌案上焚了支香,然后才拿出自己的小茶杯,靠在椅子上,等着今儿的开张。
茶馆门口已断断续续的来了几个人,令刘六失望的是人群里没有那两个公子哥的存在。
洛渊此时已经饮完了酒,他抬起头看了眼血色的月,然后眼里便覆上了血色的光。
他摁着手里的刀,迈着沉重的步,走向街边尽头的那处茶馆。
——刘六已经开始说上了今日的话本。
......
......
亡灵圣殿第三层楼。
顾过抚着阿错的头说:“今日祭祖后,阿错也是个男子汉了。”
阿错有些懵懂,却仍是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顾过病态的脸,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紧了紧。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脖颈上,摸了摸那把小匕首,发觉还在,便笑了笑。
阿炎推开门说道:“父亲,时辰快到了,您现在带着阿错去十八层么?”
顾过摇了摇头,看了看天上的月,笑着说:“再等等。”
刘六今日讲的话本仍是圣殿的本子,昨日听书的人觉得刘六讲的不够尽兴,今日就又点了折子。
“万界里关于圣殿的名号那是如雷贯耳,当年在神之战场上,有不少界域对自己手下的修士下达命令说过,凡是遇到冥域亡灵圣殿的修士,即刻远遁。”
亡灵圣殿十八层的钟声突然响起,钟声响彻云霄。
刘六听了那钟声,仿佛更来了些许劲头,他重重的拍了一下醒木,叫了声:“诸位可知晓这圣殿钟鸣的典故?!”说着也不待下面的人应和,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当年战时,圣殿钟鸣一响,那则出百骑,踏往神之战场。钟鸣二声,则圣殿执法长老中出一人,以平祸乱。”
——刘六语音未落,第二声钟鸣已然传于天地之间。
顾过转过身笑着对阿错说道:“走吧,我们去十八层。”
——“若是钟鸣三声,则三层之下统领齐动,非有大事不可出征。”
圣殿钟响三声,顾过带着阿错已然腾云而上。
——“若是钟鸣四声,则十层之下统领齐出,非有远征不可以平。”
圣殿钟响四声,亡灵圣殿各层忽的出现无数个身披黑袍之影,直奔云霄。
——“若是钟鸣五声,则八层之下长老共事,非有天灾不可以止。”
圣殿钟响五声,第八层楼至第十八层楼涌出几个老头,有的身姿佝偻,有的神色狠厉,然这几个老者的目光却都直指苍穹。
听书人听得恰是入迷,刚想催促刘六说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刘六正低着头,面色有些寒冷。
听书人刚想张口催促一番,却突兀的听到了一声马嘶。
刘六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当日骑在血鳞骥上的统领。
听书人侧过头,看到了当日进城时的那匹血鳞骥。
统领抬起头,咧着嘴对刘六笑了笑。
......
......
顾过带着阿错已到了十八层。
十八层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长老,执事。一二层的两位倒还未曾现身,祖祠的大门已经开了半开,天地之间,钟鸣已尽十八声。
一个身披袍的长老走到顾过的面前。
长老低下头看着顾过牵着的阿错。
长老轻轻抚着阿错的头,看着顾过的眼,轻轻说道:“是个好苗子。”
顾过眼里带着些许宽慰,带着些许笑意,然后轻轻回礼说:“多谢仙长老点评。”
仙长老摇了摇头,看了眼血月,而后转身,看着聚集于此的圣殿修士,淡淡说道:“待到一二层楼的大人到了,便开一方域门,祭祀先祖。”
亡灵圣殿虽说是个势力,但是在某些程度上来讲,也算得上是个氏族。圣殿里哪怕是嫡子,在未祭祀祖先之前,除了个乳名,却也不会以圣殿之血燃起血脉,继承圣殿的姓氏名号。
阿错就是今日祭祖时,准备被圣殿的长老们授名的那个。
只是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甚至不知为何,贴在胸口的那枚小匕首隐隐的有些滚烫。
——阿错知道,这柄匕首是伴着自己胎生的,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一次异变,阿错的心被这柄匕首烫的有些痛。
终是月圆,也终是血月漫天。
一二层的那两个人物也终在血月散开之前踏上了十八层。
为首的那个人阿错记得,年少时哥哥说过,他是冥域这一时代的域主,也是亡灵圣殿的殿主。
殿主看了一眼阿错,又看了一眼仙长老,微微一笑说:“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不知为何,
阿错明显感觉到当殿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变得很冷。父亲的眼神似乎也变的很冷。甚至十八层楼的这片天地,都变得很冷。
(未完待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