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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以鱼礼佛

    “爷爷,我想吃鱼。”小家伙嘴馋了。

    蒲老头到那鱼贩摊前,那鱼贩一脸热情,“这鱼可鲜哪,老汉,来条尝尝?”

    蒲老头拿棍拨弄了下,那盆里翻着白肚的几尾鱼翻过身来,游曳了几圈,又翻过来接着装死。

    “这鱼没劲啊,养几天了吧!”

    “那老汉可有所不知,昨儿下了一晚的暴雨,那鱼都扑腾了整宿,这些可都是今早捕的。”

    “哦。”蒲老头若有所思,“小哥一大早就出渔,必是渔有所得,盆满钵满。”

    “平日里,雨后放渔,必定丰收,但今早却甚为古怪,那河里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鱼都少了许多。”鱼贩有些纳闷,“算了算了,流年不利,早卖完早返家。”

    蒲老头花几文钱挑了尾鲫鱼,雪斋一路小跳,很是快乐。

    那鱼贩拿棍敲敲盆,又搅和几下,挑出一尾死鱼来,扔到远处。这白鲢刺多,最是贱价,既是死了,自家人都嫌。

    见着这一盆剩下的活鱼,鱼贩心满意足,吆喝起来:“新鲜刚捕的鱼!鲜活呐!还扑腾呐!”并未在意弃至角落的那尾白鲢被一只手掠去。

    旧壁残檐,蛛网密布。一座墙面漏风,残瓦漏顶的寺庙中,竟残存一尊尺许高的泥塑佛像,佛像上顶着件麻布衣衫。

    “佛啊,我可是先供您了!您若有灵,就指点莲净一条活路。”

    麻衣小和尚小心翼翼地将白鲢放到佛像前,闭目诵念往生咒。

    “鱼啊,鱼啊,你有幸以身供佛,也算是造化了。”和尚吞了吞口水,安慰了下抗议的肚子,开始思考起是烤还是煮了。

    火苗窜起,柴枝噼啪声中,浓烟熏得和尚捂起鼻来。这柴受了潮,湿气太重,得去寻些干点的。昨夜暴雨,那些人该去了上阳庄,一时间回不来吧!

    “佛祖啊,我去找些干柴,您帮我看下鱼。”

    庙里白烟缭绕,鱼在火上炙烤着,面火的那边有些焦黑了。乍起一声爆响,鱼腹爆开来,一颗果核弹射而出,扰乱了弥漫的白烟。

    白烟散去,一个人影浮现,趴伏在地,不住地咳嗽。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难不成这也是证得果身的考验?

    赤身的林泽环视四周,见佛像上有件麻衣,道声“谢过”,扯下来穿上。

    那火上的鱼只是半熟,散出淡淡的焦香。林泽正饿。这佛,还真是善解人意。林泽伸手取下那半熟的鱼,大快朵颐。

    嗯,就是刺有点多,没加盐,下次改进啊,我的佛!

    林泽背靠柱子,叼根长鱼刺,一边消食,一边点评起佛的服务。

    “哪来的乞儿,我的鱼啊!”麻衣小和尚一声哀嚎,惊醒了林泽。

    原来是这和尚的鱼,搞乌龙了。林泽起身,想道歉来。

    “嗯……额……”林泽无论怎么用力发声,都说不出话来。这一惊之下,将那根鱼刺吞了下去,卡住了喉咙。

    莲净本气势汹汹,一腔怨气,见这乞儿羞愧地涨红了脸,心一下就软了。原来这也是个苦命人,衣不蔽体,饥肠辘辘。他指着喉咙是什么意思?哦,他还是个哑巴,真可怜!佛一定是见我穷途末路,又不想让我堕落,所以才唤来这可怜乞儿,阻我破戒,又让我寻干柴时找到那些野果果腹。

    慈悲的佛,亦会赠衣于这乞儿。我佛慈悲,果真于万物平等。

    好容易吞下去那根刺,林泽更在乎的却是——自己哑了。

    “呃,啊……”林泽急得给了自己两拳。

    唉,又一个可怜人。莲净止住这乞儿,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太愧疚,我是个和尚,不能破戒的,这鱼……”

    “这鱼是我用来礼佛的,对,今早小僧坐禅时,佛告知我,此鱼需以肉身度一乞儿。于是小僧便谨遵佛诫,火葬了这条鱼,待你前来。”

    林泽很快冷静下来,分析起始末来。是醒来时已不能言,或者这鱼有问题。这呆和尚一直在身边喋喋不休,倒是好心。

    “你要去哪儿?”莲净见这乞儿出了庙门,担心地跟了上去。

    雨后初晴,天蓝如洗。庙外便是条河,刚下雨,流速甚急。浅滩处,缠带束头髻的渔夫们相互呼喝着,赤膀撒下渔网,迎接雨后的渔获。岸边,一队车马运着货物,伴着哒哒的马蹄声,缓缓经过,车上压着厚厚的雨布,汉子们着蓑衣,戴斗笠。

    风里夹着淡淡鱼腥,林泽转过头。不远处有个鱼摊,卖鱼那汉子,着短褐衣,头缠汗巾。此时无人光顾,那鱼贩正百无聊赖地挥着抹布驱苍蝇。

    这是,元界!

    “师父,我们去修行的地方叫什么地方啊?”

    “元界,西经。”

    “元界,比我们这小元界还大吗?和我们这有什么不同,那里的人都在天上飞吗?”

    “小元界曾为元界的一部分,因故分离,以不同的轨迹演化至今。相较小元界,元界此时倒更似小元界先秦两汉之时的状态。元界的修者确实对时代的演化影响甚大,但也有着诸般规则限制,非你想象那般肆意妄为。”

    ……

    师父,你现在在哪呢?

    封闭的界痕间,托钵金身静静伫立,与此方天地诉说着伏魔大愿。

    浪涛之下,莹莹碧碧的莲华棍嗡嗡震动,摄出圣洁佛光,引万千水族周遭游曳。

    ※※※

    “白子再虚着五千八百四十二手,你且细细斟酌,吾泡壶茶去。”

    白眉长须的老人踱步入云,隐于山巅云渺之中。

    巨大棋盘之前,一人拈黑子踟蹰不定,这旷世棋盘之上,皆是白子,黑子苟延残喘,只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那人魁梧不凡,一身战甲黢黑泛亮,那胸甲上饕餮吞日纹蠢蠢欲动,自有一股摄日吞天的气魄。一头橘黄乱发掩住其面貌,周身那股杀伐果决的气势却令人不敢怀疑,此人为绝世凶神!

    “彭!”一声巨响,凶神右拳砸在这巨大棋盘的一角。这莫名材质的棋盘如泥一般,陷下一个小坑。

    “吾不服!吾不服!”

    “少安勿躁,少安毋躁。”老者挟壶自云巅飘然坠下,衣袂猎猎,仙风道骨。

    “黑子再行三千二百一十三手,自可绝地逢生,甚至反据优势。若你自认再多行二千六百二十九手,尚不能回天,认输便可。”

    凶神猛一抬头,那乱发中显出一只凶悍的眼,令人心惊胆战。

    “吾这一生,武未尝败,兵未曾让!待吾脱身此局,吾必杀你!”

    “生有命,亡有格,若有那时,直来便是。吾尚未算出,吾寿几何。”老者对壶而饮,畅达快意。

    “哼!”

    凶神提起棋缸,向棋盘右下角无子处倾去。那棋缸内棋子源源不绝地倾泻而下,覆盖了一片江山。

    “另起江山,果真有悟性。黑子尚余一千七百五十三手,且观你如何操略!”

    “喵。”

    一道黑影掠空而来,却是只瘸腿的白耳猫。白耳猫萎靡不振,伏卧到棋盘旁。

    “劫兄,你又铩羽而归了。”老者放下茶壶,右手拇指抵上无名指,半阖双眼,眼神飘忽。

    “又一个二十年过去了么,光阴确是不待人。但你这一线机缘并未消去,反倒壮大了几分。”

    原本萎靡的白耳猫闻言振作,作势便立起身来。却被一只手按住,轻抚起猫头来。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老者抚着猫头,看着棋盘之上,那被砸出的坑,笑道:“小小一颗石子,坠入万里云梦,惊起的险涛奇浪,不知能否泽及泱泱楚地,撼动浩浩昆仑,漫至八百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