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阳并没有见过慧云,打量着老和尚,心下好奇不已。
赵青城微微点头,看着慧云老和尚,不竟又想起了已故的爷爷。
慧云并不是镖师,不过,他与赵大兴两人的交情却是深厚无比。赵大兴当年创建大兴镖局乃是受人之托,慧云在川中小庙落发为僧,亦是忠人之事。
好一会儿,张震才平复心绪,慧云亦是叹了口气。
“青城!”随即,慧云又望向赵青城。
“慧云大师!”赵青城走过去与老和尚见礼。万阳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记得这名字是当年王爷给你取的。”慧云笑意盈盈,又恢复了以往慈眉善目的样子,很有高僧的飘渺气韵。
“我知道。”赵青城笑道:“很小的时候,我在恭亲王府住过一段时间,王爷的面貌我还依稀记得。”
赵青城不愿意去多愁善感,看着几个镖师忙活着搬箱子进去,不由问道:“大师,镖没问题吧?”
慧云微微摇头,打量起面前三个小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运来,又身处乱世,难为你们了。”
“大师说哪里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们镖师的职责。”赵青城肃然说道。
“不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万阳也拍着胸脯说道。
张震亦重重点头。
慧云一脸欣慰,“很好!你们几个都不错。”
几人相视而笑。
慧云看着进进出出的广宁等人,问赵青城:“你们可知这次保的是何物?”
张震和万阳面面相觑。
赵青城大致知道一些内幕,“听说,当年奕訢王爷曾亲自率人挑选了一批大内藏书,都是一些古代兵家战阵技法的手抄本,以作练兵之用,想以此振兴大清。只是后来,洋鬼子进了紫禁城,火烧三山五园,眼见枪炮显威,奕訢王爷意识到这些东西还是太落后了,于是失去了信心。
后来,我爷爷创建了大兴镖局,王爷又把这批手抄本托付给了我爷爷。
至于那些古董,也都是恭亲王府的一些宝贝,当年王爷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最后也让我爷爷秘密搬到了大兴镖局。
只可惜王爷去世后,没过几年,我爷爷也不在了,爷爷走的时候,托付给了我爹,三年前,我接掌大兴镖局,我爹又托付给了我……”
万阳和张震听得感慨,想不到这趟镖还有这么曲折的内幕。
“难怪大掌柜你说不怕有匪徒针对性的劫镖。”这种镖,事先不可能走漏消息,箱子一锁,谁都不知道镖箱里面装的是什么,因为是直接从镖局里面出来的镖,没有任何线索可寻。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大兴镖局还能够守信重诺。”慧云老和尚亦是感慨不已。
山风寂寂,孤山上的归元小庙越发清冷。
“其实,那些手抄本我也大致看过。”
赵青城抬眼,看向庙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气息波动。
“哦?”慧云老和尚略微诧异,“能看懂吗?”
“似懂非懂。”赵青城依旧盯着庙中,“兵家武学有不少凝练气血的法门,但和内家拳根本不是一个路数。大师,你有客人?”
万阳和张震一愣。没等慧云回话,就见庙中走出一个长衫少年,乍看有些斯斯文文,却又给人一种孤高傲世的感觉,先前那丝气息波动,就是来自此人。
慧云一双老眼在赵青城和这少年身上来回打量,貌似在作比较,等这少年走近,慧云才笑道:“青城,老纳给你们介绍一位少年高手,这位是……”
“义轲!我们见过的。”
赵青城淡然一笑。两年前,这少年与人比武,他刚好在附近行镖,曾见过一面。
只是,再次相见,赵青城心中却是惊诧不已,对方看似斯文,却又锋芒毕露,一身浑厚气血,几近凝如实质,至柔至顺,似乎可随意转换。赵青城从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青城!”
长衫少年缓缓站定,瞧向赵青城,但凡交过手的人,他都不会忘记,尤其是赵青城这等高手。
“两年不见,真想不到,义轲你的功夫竟然练到了这种境界,看来,黑邱山的那位大当家是你打伤的!”赵青城想起那天经过黑邱山,大胡子所说的话,看着眼前少年,一联系起来,顿时就觉得应该**不离十。
“一个土匪罢了,不值一哂。”
长衫少年一摆手,眼中精光闪烁,“难得遇到个像样的对手,青城,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正有此意。”
虽然很有压力,但赵青城渴望这种压力。
慧云等人见此,忙让出一条道来。
走到庙前的青砖地上,两人缓缓站定。少年撩起长衫,缓缓伸出一只手来,眼睛鹰一般的盯向赵青城。
赵青城沉步曲膝,亦是探出一只手来,搭上少年手腕,静下心来感知对方劲力去向和大小。
两人手腕粘连粘随,不顶不丢,你顺我背,就此较起了劲。
赵青城六岁习武,十多年来,一门心思琢磨形意功夫,下盘稳健扎实,功夫练到暗劲后,各种劲道都能运用自如。
但此时面对孙义轲,赵青城却是暗自心惊,实在是对方身手太过灵动,劲道飘忽不定,让人难以琢磨。赵青城每每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才勉强不至落了下乘,但大多时候却没办法掌握主动。
孙义轲亦是蹙眉,感觉赵青城难缠,自己精通太极、形意、八卦三门拳法,博采众家之长,每每都能感悟极深,深研数年,功夫几近入化。游历在外,与人比武,更是从未输过。但孙义轲感觉到,此时的赵青城却太过小心,让他一时难以抓住破绽。
俗话说,一法通,百法通。诸多拳法,练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孙义轲家学渊源深厚,自己又是绝世天才,还肯勤学苦练,如今数种拳法早已融会贯通,形意拳劲的领悟更是不在赵青城之下,只是赵青城却太过稳健,让他有些无奈。
这或许与赵青城的职业有关。
两人现在的情形就好比诸葛亮叫阵司马懿,无论你如何诱惑,对方始终严防死守,坚忍不出,这已然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推了半盏茶的功夫,见收不到丝毫效果,孙义轲空灵般的心境微微起了一丝波澜,脑中念头一闪,顺手就攻向了赵青城,暗劲勃发。
顷刻之间,赵青城浑身汗毛乍起,身子猛的一僵,吞气开声,眼神一厉,手臂亦是撞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两条手臂碰击之下,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爆炸开来。
万阳和张震在一旁看得目瞪狗呆,广宁等人更是大开眼界。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赵青城的功夫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这已然是青出于蓝,超过了老掌柜。
在以前,广宁等人之所以觉得赵青城厉害,是因为他能制住黄天霸,只是,眼前这少年,比起当初的黄天霸,却是明显高出了几个档次。
但即便如此,赵青城仍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一碰即分,双双抱拳,眸中皆有惊诧之色。众人一眼望去,只见刚刚两人对撞之处,地上青砖早已碎开。
“真是英雄出少年!”慧云老和尚亦是感慨不已,眼前这两位,绝对是天下罕有的少年高手。对于赵青城,慧云也吃惊不小,他知道,自己先前看走眼了。
孙义轲的功夫有多厉害,慧云自然是清楚的,三天前,这少年来到小庙,慧云一眼就瞧出这少年是何等人物。
这三天来,两人下棋品茶,谈武论道,更是没少动手,他要胜这少年,几乎也是不可能。
“义轲,你这是入了化劲?”赵青城疑惑,瞧着自己手臂上一大块黑紫淤血,不由暗自惊心。
“哪有那么容易,近百年来,整个武林界,入了化劲的,也就那么几位。”
孙义轲苦笑摇头,“老爷子总是说,我这也练的不好,那也练的不对,总是达不到他的要求,等什么时候他老人家稍稍满意了,或许机缘也就到了。”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苦涩,原来天才和普通人的标准,还真是不一样。
赵青城知道,比起对方来,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丝底蕴。对方的技击手段更为出色,若是两人生死相搏,胜负估计四六开。
不过,这一番较劲,倒是让赵青城心中开阔不少,对于劲道的拿捏有了更深的领悟。
慧云虽然当了多年和尚,但骨子里却有一份真性情,尤其是见到赵青城和张震等人,一下又令其想起了诸多往事。
天色已晚,在慧云的邀请之下,众人就在小庙住了下来。
小庙虽然清冷,但好歹有着七八间厢房,稍微收拾一下,却也能住。镖师在外行镖,风餐露宿,本就是等闲之事。
更何况,在这小庙中,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
赵青城却是兴奋异常,无论是孙义轲,还是慧云老和尚,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三人一起谈武论道,几近废寝忘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