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要跟我搭手?”大胡子见此,不由一愣。
赵青城看着他:“难道二当家想跟在下比试兵器?”
“嘿嘿!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太吃亏了,我钟某人的手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你要是使用刀剑,或许还能取巧……”
“那怎么成?刀剑无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断手断脚,还是我跟二当家搭把手,这样安全,也省事。”
“好,好,好,既然大掌柜执意如此,那就别怪钟某欺负你了。”
大胡子说着,手中厚背大砍刀插在一旁地上,嘿嘿笑了两声,伸出手来,搭向赵青城手腕,猛的用力一推,想把赵青城一下子掀翻在地。
只是,赵青城身子却纹丝不动。
任大胡子使再大力气,一张粗糙大脸憋的通红,却仍旧无法撼动赵青城分毫。赵青城的腿脚就好像生了根似的,立在这大地之上,仿佛与大地融为了一体。
大胡子心中惊骇,他武艺粗糙,并不懂得如何运用劲道,他知道,这次遇到高手了。
想把手收回,赵青城却又轻轻推了过去,一下粘上了他,不疾不缓,如封似闭,手上劲道却又大得出奇。大胡子根本就不敢撒手,他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动,对方的手就打过来了。
大胡子感觉,此时的赵青城就好像一辆凶猛行驶的火车,而自己已经掉进了轨道之中,只能干瞪眼,指望火车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他好爬出轨道。这种感觉很难受。
他不敢动,真的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刹那间就会被辗压得面目全非。
万阳和张震相视一眼,摇头轻笑。
顷刻之间,赵青城收回了伸出的右手,一抱拳道:“得罪了,二当家的。”
大胡子嘴唇发干,愣愣的望着赵青城,好半晌,才徐徐说道:“赵大掌柜好本事,钟某人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以后凡是大兴的镖,在这条道上必定畅通无阻。”
“承蒙二当家抬举。”
“好说。”大胡子心中苦涩,旋即偏头,一挥手道:“放行。”
几个大汉连忙去挪开路中间的荆棘。
广宁等人相视一眼,都不由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过了这道坎,往后的道路将是一马平川。
“赵掌柜的确是好本事,不过,我们大当家的若在,在他手上,你绝对讨不得好。”
一个二十七八的汉子看着赵青城,心中一阵憋屈。
赵青城瞥了他一眼,客气问道:“不知道贵当家的何在?”
一众土匪面面相觑,大胡子脸上有些尴尬和愤怒,看着路中间那些挪开的荆棘,最终叹息道:“我大哥被人打伤了,一时半会下不来床。”
“活该!”万阳抱臂坐在马上,鼻子里哼出声来。
赵青城眨巴着眼,不便再问。
大胡子抬眼看着赵青城:“其实,说出来赵大掌柜或许不信,打伤我大哥的那人比你还要年轻,但一身功夫估计还要在你之上。”
“江湖自古多奇人,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倒不是赵青城谦虚,他是真的很看得开。
虽然从小练武,悟性极佳,如今已浑身暗劲通透,内外合一,就连很多武林界的前辈都夸他技艺精湛。但赵青城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功夫这个东西,永无止境,要是碰到化劲高手,他这点手段就明显不够看了。
告别了一群土匪,镖队继续上路。
走了一截,众人偏头看去,远处山峰上,依稀有着不少房屋。
“还真是个大寨子。”众人面面相觑。
天黑之前,镖队终于到达了前面小镇上。
找了一家老店住下,镖车、骡马进了后院。
万阳和张震习惯的察探一番,包括厨房在内,一样都不放过。
吃过晚饭,广宁安排起守夜的事。
寅时,赵青城习惯性的睁开双眼,一觉醒来,只感觉精神百倍。
就着冷寂的月光,开始走起拳架子。
不多会,万阳和张震也纷纷醒来,在离赵青城不远处开始站桩。
广宁稍微起来的晚一些,但也走了好几趟拳。
这个冬天虽然很冷,但业精于勤,吃饭的技艺,众人从不曾放弃过一天。
早上准备干粮的时候,广宁想给赵青城打壶酒,只是赵青城的葫芦却依旧不让人碰。
很多时候,广宁都觉得,那葫芦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酒。
吃饱之后,镖队继续上路。
“大掌柜,你老实说,昨天进林子之前,你是不是就料到了那种情况?”
广宁拉着骡子,看着赵青城,想起昨下午那一幕,还有些不能释怀。
众人也都好奇不已。
赵青城呵呵一笑,“我又不是诸葛亮,哪能未卜先知?我只能说,天下的贼,全都一个样,要的不外乎是面子和银子。再说,那种情况下,周围连一条岔道都没有,我们不可能倒回去走,无论什么情况,还不都得往前闯!”
“也就是说,进林子之前,大掌柜你一点把握都没有?”有镖师闻言,心中一阵郁闷,这不是拿大伙的性命开玩笑吗?
万阳也不满的瘪着嘴:“敢情我跟震哥到前面探路一点用处都没有。”
张震四下打量着大街上刚开门的一些店面,懒得去计较这些。
“怎么没用处?”
赵青城勒了勒马缰:“你们进了林子,还能够出来,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要是碰到像黄天霸那种狠人,那就得换我去赎你们。去了那么半天,一个人影没见到,还能够大大方方的出来,这只能说明对方不够强势。后来,镖车停在林子边上,半晌不见动静,我顿时就猜测,这伙人应该也就那样,没什么硬茬子。太小心了,四周围没有岔道的情况下,还这么小心,这只能说明他们真的很弱。”
“当然了,有两种情况除外。一种是仇家寻仇,但我赵青城自从走镖以来,除了平黄天霸,并没有对不起一个江湖朋友。对于各位,我也是知根知底。至于我爹,你们也知道,那就是个保守派,他宁愿多赔银子,也不会去得罪人。”
赵青城想起老爷子那副德行,暗自摇头好笑。
众人闻言,不由心下恍然,连连点头,倒还真是这么个理。
“大掌柜,那还有一种情况呢?”有镖师想起刚刚赵青城的话,又忍不住问道。
众人也都看着他。
“还有一种情况!”赵青城瞥了先前那镖师一眼,“那就是针对性劫镖,如果真的碰到这种情况,得趁早做最坏的打算。因为针对性劫镖,对方必然准备得很充分。不过,这一趟镖,我们不可能碰到这种情况。”
“为什么?”广宁忙问。
赵青城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拧开腰间葫芦,猛灌一口,轻声道:“因为这趟镖的雇主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几个镖师面面相觑。
镖队经过小镇,县城,再走荒道……
第二天下午,终于到达了归元小庙。
小庙坐落在一座小山上,七八间厢房,规模并不大。
四周很是清静,树木花草,都有人修剪过,别有一番禅韵。
只是,庙里的香火并不旺盛,冷寂无人,听到动静,只有一个老和尚远远迎了出来。
老和尚年纪很大,生得慈眉善目。望着大兴的镖旗,面色复杂不已,连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看他的神情,不像个出家和尚,倒像个性情中人。
一众镖师交换着眼色,心中都有些疑惑。
赵青城瞧了老和尚一阵,亮出半块特制的铜钱,上面刻着一个“訢”字,缓缓递到老和尚面前,慎重说道:“慧云大师,请验镖。”
慧云闻言,最终叹息一声,眼睛竟有些湿润,同样亮出半块特制的铜钱,与赵青城递过来的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刚好组成完整的铜钱。
慧云亮出的那半块上面是一个奕字。
众镖师收了镖旗,慧云缓缓走近,广宁把镖箱的钥匙交到他手上,慧云一箱箱打开,里面竟是一些古董和书籍。
随意看了一下,慧云又把箱子锁上,双手合十,对广宁几人说道:“有劳几位施主帮老纳搬进小庙去,放右边那间厢房即可。”
广宁几人看了看赵青城,赵青城点了点头,几人随即开始搬箱子。
“大师!”
张震早已翻身下马,待老和尚验完镖,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你是当年老纳和大兴带回去的那个小孩?”慧云一伸手,手腕轻轻一抖,张震一下就站直了起来,慧云一双老眼打量着他,依稀想起当年在陕北官道上,那孤零零的小眼神。
“大师和赵爷爷当年的收养之恩,张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饶是张震一向冷酷,见到慧云,心情也不竟激动。
当年走镖的路上,慧云和赵大兴偶然遇到张震,他就那么孤零零矗在路中间,镖车来了,也不知道让开,两人下马,问他家里大人呢?他也不作声。最终,两人无奈,慧云把他一把掺起,搁到自己马背上,最终带回了大兴镖局。
“原来这就是赵老镖头生前常提起的慧云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