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颤抖的马身上爬下。远处的巨龙很快伏下身去,那遮天蔽日的翅膀收拢了。从高空俯瞰,只能看见枫林深处倒塌的树木。阿尔贝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时针早已转过了一圈,可这明亮的天空似乎还像是午后两点的光景,他不禁一阵狐疑。
“集合。”莫孤雁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现在进行分组。”
他从腰间抽出一张残破的羊皮纸。当那纸张缓缓展开时,一股破烂腐旧的味道弥漫开来。
阿尔贝只感觉脑子“嗡”的响了一下。一张古老有些残缺的地图在他脑海中浮现。有一条红色的线段贯穿了这张地图。
“这是紫枫林的地图,红色的线段标记了你们的活动范围。往年总是因为有人自大而逾界,最终死在那里。”他顿了顿,“我想说的是,至今为止已经有几百号自认为勇敢的勇者死在里面。要想进去起码是骑士长以上的级别才有资格。”
“教官,这紫枫林深处有什么?”有人举手问道,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龙,活傀,异人。”莫孤雁神色淡漠,“还有芬里厄的诅咒。”
“惊艳如女帝也曾想进去紫枫林深处,可是她也空手而归。女帝曾说:‘起码要三名身负究极元素的人才有可能真正探查这片区域。’”
“究竟元素?”阿尔贝暗暗地记下这个名词。
站在他旁边的伊莎贝拉也问道:“刚才看到的那条巨龙会从深处出来找我们麻烦吗?”
她是那么的美丽,惹得一众男生偷偷侧目观察,阿尔贝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莫孤雁摇摇头:“尊贵如这等生物向来是不会插手于自己领地之外的事。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现在我们要进行分组。听到名字的人站成一列。”他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阿尔贝以为他又要拿出一卷羊皮制照本宣科,可是他却直接开口了。
“第一组:逾凡、贝尔洛夫、张铭心、多普。队长贝尔洛夫。”
“第二组:方尊明、伊莎贝拉、雷、马尔福。队长伊莎贝拉。”
“第三组:伊藤兰博,阿尔贝,霍晓夫,徐静蕾。队长阿尔贝。”
“啊?”阿尔贝小小地叫了一声。莫孤雁瞥了一眼他:“有意见?”他的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上,似乎只要阿尔贝敢说一个不字他就会抽出来。
“没没没有。”阿尔贝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心底还是略有失望。
“第一组进入后,半小时后第二组进入。同样,半小时后第三组进入。”教官宣布了规则。他沉吟了一会,还是说道,“注意安全。”
这大概是冷面教官唯一体现温情的方式了吧。
名为贝尔洛夫的男人点点头,带领着他的队员率先走进了紫枫林。
说是男人其实过了,充其量不过是个大男孩罢了。阿尔贝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半个小时后,伊莎贝拉也进去了。她冲阿尔贝挥了挥手,身先士卒地踏入了紫枫林。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哎。”阿尔贝眯眯眼,向身后转去,“马上要到我们了,伙计们准备好了吗?”
徐静蕾笑道—这是个萌萌的女孩子。她的眼睛笑起来是漂亮的月牙状,像是化开了的蜂蜜。
“既然你是队长,那当然一切都看你了。到里面可记得要保护女孩子哦。”
伊藤兰博就是那个日本人。因为早已和阿尔贝结识所以他并没有多少的顾虑:“没想到你能被教官看中,说明你挺有两把刷子的。到时候可别忘了照拂一二。”
剩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男生,嘴唇薄薄的像刀刃一样。
霍晓夫注意到伊藤兰博那身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处已经缺了一颗扣子。他轻蔑地笑了几声,很轻很轻。
阿尔贝皱了皱眉头,但什么都没有说。
“走吧,时间到了。”他看了看表,对众人点点头。可是霍晓夫却竟直撞开了他,昂首挺胸地向紫枫林里走去。这一切莫孤雁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属螃蟹的啊,这么横。”徐静蕾柳眉倒竖,在为阿尔贝打抱不平。
阿尔贝摇摇头,并没有怎么生气。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他见多了,若是留下必然会给团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三人即将迈入紫枫林的时候,莫孤雁叫住了他们。
“喂,可以的话,还是帮帮他吧。”
阿尔贝转过头,看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脸上的皱纹不少,不过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人,可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苍老劳累了许多。那一身高大的骨架看起来威风凛凛,可是阿尔贝却仿佛听到了关节生锈嘎吱作响。
他点点头。
......
这是一片白茫茫的湖泊。
明明正值六月,湖面上却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只木舟孤零零地靠在岸上,两三朵芦苇失了生气的低垂着脑袋。
湖中央只有一座小亭子。亭顶四周高高翘起,像极了妇孺皆知的醉翁亭。
老人端坐在蒲团上。他的胡子眉毛又白又长,垂落下来,融为一体。额头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又一道,让人数不清了。
那顶象征着地位的牛骨帽挂在朱红色的法杖上,斜靠于亭子的一角。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小石桌,对面则坐着一个满脸稚气未脱的小正太。
“将军!”小正太佩波不比往日,身穿一件夸张的大红袍,上面绣满了金色的纹理和白色的羽毛。
“这是围棋将什么军?”老人的胡子直哆嗦。不用猜也知道,花白胡子后面估计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下在此处你这块地两个‘眼’尽失,不是将军是啥?”佩波坐在一张中规中矩的小板凳上,那看上去是幼儿园小朋友的专座。可他却一脚蹬在桌子上,另一只脚翘起了二郎腿,大概是什么“幼儿园恶霸”的形象。
大祭司看着佩波的鞋底,竟是有种按着这熊孩子暴打一顿的冲动。平常谁见到他不恭恭敬敬?就是那个最不讲规矩的徐鸣雨也要鞠躬敬礼。偏偏面前这个人无所顾虑,仗着长得可爱为所欲为。
不过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佩波晶,时雨岛圣耀骑士团团长,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
“他们在这待多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长的不可思议的白昼。”
“时雨岛的一天有36个小时,可是以‘天’为单位的生命长度并没有发生改变。再加上这里浓郁的元素能量,所有生物的寿命大概是外界生物的一倍多。那群小家伙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这里的不可思议。”
“别装的那么老气横秋。”大祭司瞥了一眼故作深沉的佩波,这个家伙此时此刻用右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像极了罗丹手下那个著名的‘沉思者’。
“你自己也不是一个小屁孩吗?”他落了一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好一个白鹤亮翅!”佩波惊呼。听到这话大祭司的脸又是一黑,每次聊天他都听不懂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我好歹也活了五十年,怎么可能是个小屁孩呢?”他说。
“可是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啊。”大祭司的眼睛有幸灾乐祸的神情,让这个熊孩子吃瘪是难得的事。
“那我也不想啊。”佩波挠头,“而且我心理年龄也不小啊。”
“说实在的,你的心理年龄也不会太大。”大祭司说道,“就拿你把阿尔贝定位‘祖血’这一事来说,你太冲动了!”
“哦?那么请叫大祭司,哪里冲动了?”佩波坐正了,像是一个乖乖聆听老师教诲的学生一样。只不过他的棋路突然变得大开大合,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感觉。
大祭司不动神色,淡定地接下了佩波的攻势:“其实你也知道他的血脉并不是‘祖血’啊。”
“当年陆行天不是‘祖血’,却照样杀得魔物胆寒。‘祖血’的判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你确定他的血脉值得信任吗?”大祭司幽幽地说,花白眉毛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佩波晶,似是要审问他的内心,“你可要知道,无论是陆行天还是阿尔贝,都与你我不一样。‘祖血’的身份一般都是保密的,你现在撤销他的身份还来得及!”
“当年我们信任陆行天现在照样可以信任阿尔贝,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祖血’,我都要培养他。”佩波冷冷地说,那双眼中的固执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所能够拥有的。
“伊莎贝拉才是真正的‘祖血’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那又怎样!”佩波“腾”地一声站起。他看着胸口极速起伏的大祭司,略微恍惚了一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是谁都不重要,关键在于他是陆行天的儿子。哪怕他只是一个废柴,我也要把他培养成绝世高手。”他走向亭边,抓住了栏杆,看着湖边的那一叶孤舟。
“这可是,老友之间的承诺啊。”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