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九山,既济宝华,李正经领著众人,将投繁华之闹市而去,是为宝华当晚最盛之花街。
又兼元夜,客多游逛,花摊迟收,因而纵夜,仍是不需月华,灯教街道如昼。
只此两旁俱摆花档小摊,无见医馆。李正经故询何大东:“我知你不曾少来,医馆从何而去?”
胸骨创伤少间,何大东得以动声相答:“你们背道了,需找路口,不论左右,转去就有。”
以免有诈,李正经并无松手,厉色道:“你也过去。若是假的,要你四肢也折!”
何大东但求脱身归寨,岂敢心生戏弄,就为众人指路,寻着路口转东,行百余步,走进僻巷,辄现一家破旧的医馆,有老大夫正备掩门,顾及徐信凉扶著半条人命,登起仁心,忙道:“快,快将他抬进来!”
徐信凉原想劝住大夫,听了彼言,故无费舌,仅是点头回应,跟在彼后,径入偏厅,始将李正文横寘在榻。
老大夫先视卧榻病君,观之大体,略有一阵,方启烟齿,说道:“身上血污,多属旁人。惟是右肩中了暗器,深入骨髓,情况颇重。好在暗器并无淬毒,否则老朽无能。”
言下之意,李正文实有救药。
徐信凉听得分明,松落口气,但觉背上女郎犹未曾醒,便想将之放在病榻,请大夫把脉。
正待要行,女郎忽而转醒,在徐信凉耳畔轻轻道:“徐大哥,这里好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蚊声也入耳,李正经微微一笑,说道:“徐兄,这里有我足够。至于女郎,她嫌药味难闻,你就携她出去,花街异香百色,总有一枝得她钟意。”
何大东借势道:“两位好汉,你们都已无恙,按照承诺,也该放我。”
说的时候,瞥了一眼老大夫,大夫无视,仅向病君。
李正经哼了一声,冷冷道:“金蛇山离此不远,来回之间,他必未醒,你辄大有复仇之机。是以仍需留待,候他活动如常。”
何大东情知多说无益,强将怨气吞落,念己骨伤,便与大夫道,老先生,顺带治治我伤。
见情妥当,徐信凉就背女郎出馆,返往花街。
来到之间,其已人气不再,街道两旁仅存几家摊档,奇怪道:“初来与现在,不过半柱香,短短时间,怎会消得这般迅速?”
就近的摊主是位体宽妇人,她知徐信凉疑惑,答道:“亥末以后,官府严禁,否则收监,罚银六十。”
指指萝中残余的几支素馨,又道:“公子若想买支鲜花赠人,便要快了!”
闻及体香如兰之女郎,徐信凉不由微笑道:“仅存三两枝,香气又怎能够?”
摊主听了,便将三对花箩叠起,头也不抬,回道:“若想要多又不买的,就去前边那座‘天女苑’。但为官府掌门,价钱贵些。”
论及品花,徐信凉并无兴趣,故询女郎,问道:“清兰姑娘,若是喜欢,则一齐过去。”
女郎未曾应声,摊主笑吟吟的抢道:“公子你忒不解风情,眷侣约会的圣地,除去闺房花林,还有甚么?”
听得此言,女郎不禁两颊绯红,细细声道:“我们回去看看正文大哥…”
徐信凉情知女郎匪贴医馆,皱眉道:“倘要见他大睡的模样,宁愿闻闻花香!大娘,路该怎走?”
摊主微笑道:“如不是小姑娘与我有缘,定收你两百钱的。”
说完,就指东边。
徐信凉无多耽误,立按摊主指引,背著女郎东行。
不过百步,现一座修来精致典雅之苑落,大门横匾书有“天女散花”四个金漆大字。
二人知无寻错,漫步至门。
门前两个壮丁见了徐信凉不似本地,一人问道:“你们那里人士?”
徐信凉脱口答道:“灵州烟郡。”
壮丁料然,登有欺生之念,一人拦住前路,一人摊大手板,傲慢道:“十两银子,否则过主。”
女郎长于山寨,身如千金,不识黄白珍贵,就要取钱。
徐信凉抢先道:“闻说此苑是由宝华官府执管,这般看来,像是流言。”
壮丁收起掌心,趾高气扬道:“我们这里的确是隶属县府管理。怎么,外江佬,你打算白白赏花?”
徐信凉笑道:“勿说十两,就算二十两、三十两,我也肯给。”
壮丁颇不耐烦,插起腰来,问道:“然后呢?”
徐信凉仍是一副好脸色,回言:“我跟妻子远道而来,旨意有花可赏,岂会吝啬区区十两白银?只是在下身有怪病,触及铜板白银之物,立生水泡,奇痒难止,但又不忍妻子落地劬劳,便想教她在苑内稳坐赏花,临行之际,再行取我钱袋,出门付与二位。倘若此苑实属县府掌管,你们大可抄低户版路引,则我何敢逃避?”
得聆“妻子”二字,女郎情觉羞涩,埋头不敢望人。
两名壮丁不信有此古怪病症,但见女郎软绵无力,不似鲜活的人,兼谂户版一抄,谅无差池,因而对视一眼,各相肯定。
一人正色道:“敢玩花样,后果自负!”
徐信凉递了路引,教壮丁抄完而取回,又接据纸,背好女郎进苑,踏著青砖小道徐行。
只见两旁栽植了三尺高的茉莉白花,随风飘来清香。
愈行愈深,香气渐浓,弥漫小径,不愿散去。
两旁花色亦是从浅转艳,由素至绚。
曲曲折折,又行半里,见了前方六丈有座凉亭,以水墨大理石所造,台凳如是,三面则教百花围绕,两者朴华相结,颇为夹谐。
女郎担心徐信凉久负而疲,于是指道:“徐大哥,我想过去坐一坐。”
徐信凉早已倦乏,极恨女郎出口,今闻如愿,忙不迭的赶至小亭,将她放了下来。
甫一坐低,卖茶点的妇人便走过来,问道:“两位客官,需些甚么?”
女郎心想徐信凉三番挡敌,跋涉千山,决然腹空又涸,是故不问他说怿何种,分付道:“每样点心都上一份,茶要白茉莉,暖暖就好。”
妇人大喜,应以肥喏,快快去了。
无移时,就端点心十二小碟、茉莉清茶一壶、兔毫盏两杯上台,在于据纸记好,辄退远远。
早已腹空的徐信凉,望著点心,正如饿虎遇羔,岂堪忍住,毫不客气,立抄两块红豆钵仔糕,急忙塞进嘴里,未慎呛着,喉咙一痒,连连咳嗽。
女郎连忙斟茶递水,担忧道:“徐大哥,你慢一些!”
徐信凉端起兔毫盏饮了两杯,暖饱了腹,得以长吁,惬意道:“少年不识饿滋味,一经尝过,原是这般眼花的!咦,清兰姑娘,为何不吃?”
女郎双手捧著脸蛋,深望徐信凉,若有所思,轻轻道:“我不觉得饿,你觉得饱就好。”
这样逼视,徐信凉倒觉难堪,惟将把手一指,指向小径,问道:“那是甚么花?”
女郎并不往视,仍是柔荑捧玉:“徐大哥,你好钟意花。”
徐信凉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只道:“我…我原以为你喜欢的!那…那你喜欢甚么?”
女郎秋水微荡,甜甜一笑,柔声道:“逛街呀,买衣裳呀,看戏曲呀,尝美食呀。”
徐信凉朗声笑道:“原来如此。可惜今晚太夜,街道冷淡。不如明天起早,我与你逛街买衫、看戏饱餐?”
女郎甜笑道,好!转而又道,你可不准失约!
见此月貌,徐信凉只觉周围放艳之百花,尽皆失采,不由呆了须臾,又将起身,背朝女郎稍蹲,打趣道:“徐某必然守信,姑娘请先上马。”
女郎扑哧一笑,回道:“我已经好了!”
徐信凉心有盘算,狡黠的笑道:“那十两银子,需给你明天买衣裳。”
女郎纵使不解其意,仍上“马”背。
徐信凉回头道:“坐稳了。”
就将传劲于下肢,展开“流星逐”身法,双足登似离弦箭,嗖的出了小亭,正是:未动青丝缰绳,一骑千里绝尘。
劲风所掠,花叶离枝,漫天飞散,成如狂风扫春夜。
电闪途中,徐信凉关切问道:“你怕不怕?”
女郎紧闭双眼,搂实徐信凉,答道:“我不怕。”
弹指之间,风骤然息,便知已临苑门,张开双眼。
徐信凉故从上跃,把据纸揉成一团,翻过了门。
身将落时,立将纸团掷往在守两卫。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