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了头。没一会儿,头部开始发热,出汗,被廖老师打脸的伤处,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很快,脑子里有些昏沉,然后就意识模模糊糊。隐约的,我似乎听到晚自习后,室友们都回来了。其中有叫段明华的,还说:许天泉今天晚上怎么睡这么早
我的同桌吴波就是睡在我下铺的兄弟,他说:“好像第二节自习他出去上了厕所,然后就没回来了。估计是早就回来睡了,现在已睡着了哟”
然后,他们都没在意什么,各自洗脚啊,看,打牌,谈论女生。
有叫徐彬的同学,还翻开租来的黄给大家朗读,读得绘声绘色,一人分饰男女二角,也是够专业。那时候普通武侠三毛一天,而黄的得一块钱一天了。
我们班长汪亮也在我宿舍里,还拿出烟来跟大家分发。我抽烟,也就是他给带出来的。
而徐彬呢,现在是营山县某镇的镇长了。汪亮,在广安市那边,已经是县处级干部了,是个副处,还不错。其他的室友,都还不错,不一一细说,有点跑题了。
大家都那么混着,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我则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彻底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学校的起床铃声响起来,宿舍里也再次热闹了。楼下运动场上,早操的哨子也响了。擺渡壹下:嘿言格 即可免費無彈窗觀看
我爬起来,借着灯光往对面的宿舍墙壁上看了一眼。那墙壁上,是睡在上铺的汪亮班长挂的一面镜子。他大小是个领导,比较讲究仪容,那年十七岁,老爱穿西服、打红领带,收拾得有模有样的。
就在那镜子里,我竟然奇迹般地发现,廖老师给我的那一耳光,昨晚脸肿成了猪头,那时几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我暗自惊喜,古巫道法,确实还很有效。那时候,我才转过身来,悄悄将含了一夜的巫王珠吐了出来,这枚据传是上古“活死木”材质的珠子,生机确实无限。
然后起床,上厕所,洗漱,准备下楼跑早操。其间,吴波还问我昨天晚上怎么睡那么早,我就说昨天感觉头疼,就那么敷衍过去了。
我是最后一个出宿舍的,借机拔掉了六枚唤元针。这针也是激发人体机能的,利于气血活跃,疗外伤也挺好。后世的针灸医学,也是从唤元三十六针里分支繁衍出来的,不细说了。
当时已初冬,有大雾了,出早操跑步实在不是人干的事儿。最主要的是空肚子跑,不利于健康,天气又有点冷。
运动场灯光在雾气中显得有些迷蒙,全校男生女生七百多人,就在迷雾中绕着三百米跑道连跑四圈,确实挺累的。
跑完最后一圈,全校同学在旗台那里集合了一下,然后解散。同学们都去教室里准备上早自习,我则往宿舍里返回,主要是想看看巫王实录。因为我觉得廖渊的事情,会用到里面的一些法术,我怕记得不清楚,想温习一下。
我承认我的记忆力是相当惊人的,但古巫道法博大精深,我也不可能逐一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我得温习一下。顺便,白天的时候,我还得去县城的鬼街买些用品才行。巫王珠是大法器,主要是防身僻邪、疗伤,但另一些行当事宜,还得需要朱砂、符纸、鬼笔、罗盘等等。
我刚了不到三十米,突然通灵异感出现。顺着直觉一望,跑道前方,学校后围墙的那道木门边,赫然一个瘦小身影的女人站在浓雾里。
她光着双脚,穿着红色的秋裤,白色的红碎花高领秋衣,披头散发,就站在那木门边看着我。因为下雾,所以我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那个时候,太阳未出,阳气仍弱,阴气浓重,还是亡灵野魂出没的时间,我能确认看到的必然还是鬼影子。
不过,我只是突然通灵的情况下,心底惊,背后发凉,脚心麻了,然后胆子完全壮实。通灵异感也很快消失,这也有巫王珠的功效,它能稳定神魂的。
有此珠在身,万鬼齐来,我也巍然不惧的。我装着没那回事一样,朝那鬼影子大步走去。
临到离她只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小姑”我呼了一声,朝着那边猛奔过去。
悲伤在我心底突然漫延,泪水无法控制。是的,我看到那亡灵是我小姑的,苍白的瓜子脸,蓬乱的头发,无神的大眼,脑后有血迹模样。
我的小姑,从小也就很疼我的小姑,她竟然死了
等到我冲到近前时,小姑的亡灵已经不见了。围墙下的木门锁着,我爬上了围墙,四周浓雾弥漫,再也看不见亡灵的样子。隐约地,我听到了锁魂链的声音,叮叮,枯涩,已然远去。
我简直无法相信那样的事实,但通灵眼不会欺骗我。巫王实录也不会骗我,人若死,亡灵有极为挂念之人之物,便一定会去看望之。正如初夏的时候,齐小芳的亡灵第一次来找我。小姑死了,她最挂念的是娘家的内侄。
含着泪,我跳下了围墙,全身无力,更无助。因为我纵然学得了“五虎抢魂”,但依然救不了我的小姑。那个时候,我是悲伤的,但悲伤中的理智是存在的。巫士,必须要冷静。
我没用朱砂或者鲜血写过古巫字符,但我可以写;然而,我没有拔生魂出窍的四花倒刺针,没有安神丸,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拿五个强壮同学的生命来作赌注,更何况我强壮的同学并不多。那些天,我还在拼命熟记古巫道法,哪有时间准备法器装备没想到,我需要用道法的时机,来得如此之快、之悲催
同时,迷雾漫漫,我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抢魂;就算小姑的亡灵要走水路,到临近的蓬安县汇入嘉陵江,可当我一切准备好了的时候,她的亡灵已经进了鬼门关。如果要进鬼门关抢魂,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尽管我可以用另一种禁忌之法“换命”,用我之命数,换小姑之复活,但我就是马上赶回老家,只怕等我到了地方,她身体的元魂早已经消散了。元魂,在失去生魂后三个时辰就会消散完全,也就是六个小时之内。
当然,就算保住了元魂,没有了生魂的小姑,就算是换命成功,也相当于植物人或者做白痴,智商极低。
我在围墙下颤抖,好冷,哭泣,无力。空学古巫道法,依旧拯救不了我的亲人,是极大的悲剧。1997年12月10日,我眼睁睁地失去了小姑,她只有38岁。但那更坚定了我的初心,不惜一切代价,生死捍卫我之族人的平安、福祉、气运。
我知道那很难,因为读完巫王实录之后,我就明白:三爷爷、三奶奶、我爸,就古巫道法的修为上来说,他们都比我强悍,但却放弃了,可我一定要那么做,我不想做一个轻言放弃的巫士
如此想法,让我从围墙下站起来,抹泪,回宿舍,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上唤元针和巫王实录,我来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
那处花园不是很大,约有六百平的样子,藤条、万年青、月季,针松,在初冬季节也显得生机勃发。正中间的喷泉水池从来没喷过泉,里面有鱼。池边,有一个身着太极练功服的中年人,他正在浓雾里晨练。
这个中年人叫熊国庆,我们的第一副校长,当时级别是副县级,就教我们政治。他曾是营山县乒乓球冠军,无论你怎么扣杀,他都是推挡回接,接得准得要命,就那么能把你拖死。每一个早晨,他都会在花园里练太极,姿态挺优美。
我找到了熊校长,说小姑逝世了,我要回家奔丧,申请一周的假期。因为廖老师不在,只能找他批假了。
熊校长微虚着眼,神情很淡定,但显然也看到我悲伤的神情,问了我的班级,便当场批准,让我直接离校即可。他讲政治、讲唯物,但也算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
谢过了熊校长,我便离开了学校。廖渊的事情,就先不管了,他不会死,而我想送小姑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