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洛寒,可说过得波澜不惊,甚至十分乏味,原因无他,玄苍把他雪藏了。
一回到学院就被丢进东院,还是个深夜,那乃洛神修炼之地一角,地域何其大,外有无天幻界笼罩,只要他不想露面,谁也找不到。
当然,除了小白,小家伙鼻子灵得很,无天幻界对它来说像不存在一样,这也更加证实了玄苍的猜测。
但对绝大多数人,这个风头无两的新生榜第二,从此人间蒸发,唯那金灿灿的名字依旧书写在中央广场的石碑上,似在提醒众人,他曾经存在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第一时间极力封锁,他身负洛神传承的消息还是在学院里流传开来,毕竟院墙之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还好,学员们没把这当成多了不起的事,只觉着不可思议的成分居多,皆来自其他大陆,各有至尊坐镇,洛神在他们眼里的地位与星罗大陆的土著不一样。
而传言的版本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提到一个地方,森罗仙域,作为当事人的蔺晨和晁楠,总要时不时面对好事者的询问。
说来也怪晁楠这大嘴巴,没个把门儿的,走之前就搞得试炼堂人尽皆知,出了这档子事儿不问他问谁。
二人自然早接到玄苍的示意,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更让此事平添神秘。
不过,再惊天动地的事件也不会一直持续,总有降温的一天。
日复一日,随着洛寒的销声匿迹,谈论他的人越来越少,偶尔想起无非只简单说上两句,不似最初那般津津乐道。
但有一个人,却决计无法忘记他,唐媚儿。
自那一夜后,她像着了魔一样,这少年的身影在她内心深处驻扎,疯长,牢牢占据,纵知他的爱早已全部给了那名叫萱萱的女子,可依然放任自己沉浸这相思当中,不能自拔。
她要求不高,只想再见他一面,可难比登天,人在哪儿是否还在学院她不得而知,甚至三番五次去叩问蔺晨,得到的也都是否定的答案。
她已然忘记自己的初衷,如此要紧的讯息并未向红叶楼传递,什么洛神传承者,在她心里根本不重要,她只记得,他是洛寒。
蔺晨没骗她,他是真不知道,可有一点他清楚,人还在学院,那隔三岔五总出现的小白就是铁证。
他惊奇地发现,他老师司空陌不知哪根儿筋搭错了,竟彻头彻尾转性,任由小家伙骑在头上薅头发揪胡子,就差在上面拉屎撒尿了。
这还不算,酒窖天天大敞四开,曾经舍不得喝一口的宝贝拿出来就与之痛饮,那样子让他一度认为这是不想过了。
也幸亏如此,之前进了小家伙肚儿里的那些酒没再追究,一千灵晶的事也只字未提,而且长孙锦离奇的没做任何刁难,十分痛快地算他完成任务,至于莫黎,当然说话算话。
他感觉像从地狱直升天堂,走路都有些飘飘然,巴不得洛寒别再出现,不仅独享了一千二百八棱灵晶,顺便还将司南、引路蜂、玄机鸟据为己有,这一趟真是赚大了。
不知不觉,三月已过。
少了洛寒的迦岚学院就如没有烈酒的筵席,总感觉缺点儿什么,没错,无酒不欢,太安静了。
玄苍的心始终悬而未定,这是暴风雨前的沉寂吗
西煞天没动静,这在他意料之中,可其他三宗呢森罗山真会因一场赌约罢手紫微宗怎可能放过机会至于星辰,是天璇在中间起作用了吗
种种猜测,使他愈发难安,本应山雨欲来风满楼,可一连三月都风平浪静,离奇之至,他甚至怀疑他们正联合搞一场阴谋,真恨不得亲自上门一问,这洛神传承者你们抢还是不抢
就在这当口,天枢的到访,让他得以暂时松一口气,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一宗掌教来访,这对全院可说是大事件,但天枢异常低调,不愿惊动任何人,若非有无天幻界,估计得直接找进东院去。
他只身一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前后停留不超过三个时辰。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在他走后,玄苍蹊跷地直接闭关,只留一道口讯给众长老,下月十五举行全院会武。
“全院会武”莫黎很惊讶。
他不明白玄苍的用意,怎么突然就要把这荒废千年的赛事重拾起来,而且还如此着急,算算时日已不足一个月。
司空陌倒十分兴奋,“好啊不给这些兔崽子找点儿事儿做,一天都要淡出鸟儿了。”
说着,摸了摸头上正薅头发的小白,“小家伙,你说是吧哎呦,轻点儿,你轻着点儿”
长孙锦放下手中的算盘,扶正前沿垂到眉头的小毡帽,心道,“事出必有妖啊估计又得让我出血了。”
西院一隅,庭院深深,一汪青碧,细波荡漾,一双皎洁垂在池塘边,美得毫无瑕疵。
玉足的主人浅浅一笑,悠然道,“会武吗不知得有多少傻小子要遭殃了。”
南院一处楼,一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倚着二楼窗边自饮,看样子似乎咛叮大醉。
他闻讯一激灵,迷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清醒,呢喃如同呓语,“和我地院有啥关系,一个个都是挨打的货,上去还不是丢人现眼。”
说罢,抄起酒坛,仰颈朝天,可空不出一滴酒。
“他娘的,又没了”
话音未落,一个没拿稳,酒坛脱手,直接扣在脸上,好大一只头盔。
“你姥姥的,谁把灯熄了谁”
他破口大骂,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脚迈出窗外,直挺挺跌下楼去,头盔摔得粉碎,人也不省人事。
东院深山,竹林遍野,曲径通幽,万籁俱寂。
小路尽头,是一片空地,两座墓碑矗立,碑前石台有香火慢燃,纵上空落叶纷乱,但附近一尘不染。
一光头老者正持着一人多高的扫帚细细扫着,那灰袍上打满补丁,后背佝偻着,松垮的皮肤堆出满脸褶皱。
他停顿了一下,望了眼墓碑,然后继续。风止,叶落,扫帚扫过地面,沙沙作响。
还有一声轻叹,“三千年,你我再没说过一句话,你此时想起我,是同意给我这两位老友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