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抵岸的时候,少年握住了她的手。
君长宁几乎惊喜的抬头看他,笑容点亮了整张脸。
少年扯着她往前走,目不斜视。
走了几步,君长宁回握紧少年的手,突然顿住脚步。
少年疑惑的回头,惊诧道:“怎么了?”
君长宁眨了眨眼睛,她不想伤人自尊的,可这事真没法委婉,她小声道:“你走错方向了。”
少年默然,抬眼瞪了她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君长宁哑然失笑,随他走了两步,再次顿住。
她笑扯他的手:“是这边!”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耳朵通红好似玉雕,她脸上的笑越发浓郁起来,收紧了手回握回去。
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域外城里,单青云站在亭子里,面无表情。
他视线中的飞檐斗拱假山回廊,那些为了一个念想而存在的一切,似乎随着那个人的离开破旧得越发明显。
修建之初,他还会定时的让人去翻修和整理,后来,大概是过了三百多年,他渐渐地不再让人维护,像是想要自己的感情也和这些死物一样在时间的冲刷下衰败,直至腐朽风化。
域外的人不似中州,他们要更加决绝。当年一怒之下远离故土的老祖宗不止将人息和烟火带来域外,也将他的脾气带了过来。决绝的在这里生根发芽。
单青云抚在栏杆上的手指慢慢收紧,声音冷酷平静:“传我指令,原计划不变,若有阻挠者,”他顿了顿,“格杀勿论!”
他不傻,自这次相见,那人一直未动用半分灵力,初看似是顾忌随身的那名姓君的女修,细细一想,分明别有深意。
禁忌海一役,天下皆知。便是神,也未必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毫发无损。如今看来,传言虽不尽不实,但必不是空穴来风。
他单青云身为域外城主,自然要为肩负的使命做打算。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哪怕是他自己!
花自在走过来的脚步顿住,他望着亭子里陌生的好友神情复杂。直到单青云看过来他才抬腿过去,脚步莫名的沉重。
“阿青、、、、、、”花自在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语气艰涩。
单青云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动摇。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魔域,夜深人静。生性昼伏夜出的妖兽魑魅在黑暗中张牙舞爪,魔都的结界罩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吸引着成群结队的攻击和贪婪的目光。
这是魔域唯一称得上安定的地方,对于生存在这个地方的生物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那里有魔域的最强者,有最美味的食物和最漂亮的美人。
一行人自远方而来,步履从容。
他们身穿飘逸奢华的袍裳,气质干净清澈,面容整洁清美,和整个魔域格格不入。几乎瞬间便引起了整个魔都生物的贪婪和占有欲/望。铺天盖地的攻击和无数青黑色的魑魅仿佛一张网,飞快的将他们网罗其中。每个生物仿佛都被他们新鲜甜美的血肉滋味迷惑,将兽性发泄到极致。
一口就好,只吃一口就好。传说中的顶级美味啊!!!
冯琳从那一双双绿得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渴望和食欲,她挑了挑眉梢,平静的笑了笑。
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一道剑芒倏忽闪亮,后又归于寂静。
空气中那些无处不在的撕咬声喘息声吼鸣声惨叫声挣扎声像是被一只手摁下了暂停键,整个画面一静。
“少主,再有五十里便到魔都了。”一名面容清秀的剑修看了看,恭敬的垂手说道。
“嗯,”冯琳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理了理袖口的轻微褶皱,上前走去。
一行人不急不慢的走着,仿佛发生在身上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随行的一位胡子拖到地上的老者沿途指点,信口将那些处在黑暗中虎视眈眈魔物的种种特性当谈资介绍着。
几人有说有笑,时而在争论不下的当口问少主子的看法,冯琳随口点评几句,或得到交口称赞,或被群起而攻之,有时又是一方力挺一方指责。
直到一行人的身影只剩下一个白点,先前静止的画面“轰”的一声坍塌,飞灰湮灭。
跟随在他们身侧犹自不愿放弃的魔物齐齐顿住,愣愣的看看渣子都不剩的同类,又齐刷刷望了望看似弱不禁风的“食物”,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兽性的本能,它们比聚集时更快的散开来。
冯琳他们所过之处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这些东西也挺可爱的!”冯琳笑道,嗅着比之前干净不少的空气,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少女明媚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随行的众人匪夷所思的瞅了眼自家少主脸上温存的笑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的收敛不少。
远远的城墙上,站着两个人,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们。
男子苍蓝色的眸子玩味的瞟了眼身旁的女子,兴味的挑高了眼角,意味深长道:“怎么,不去跟你师姐打个招呼?”
苏采薇面沉若水,掀眸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平静的丢下一句话:“没必要。”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同门之义,她苏茗只是禅熙真人的徒弟,没有师姐妹。
段澜沧蓝色的眸子里风起云涌,眼睛亮得似翻转的湖面,粼粼一片。
他突然大笑起来,见那女人的背影不自在的僵硬了一瞬,他笑得越发张扬痛快。与他心神相连的魔剑故渊兴奋的颤动着,几乎要跳出剑鞘。
远方冯琳若有所觉的抬头看一眼,微一沉吟,唇角边噙了抹模糊的笑意。
跟随在她身边的清秀剑修跟着望了眼前方,眼睛里多了抹奇异的神采。
通往魔域的妖域森林边界,一个中性打扮,英气勃勃的青年女子潇洒自如的挥舞着手中的巨剑,一步一步挥开阻拦的障碍,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肢体横飞。
估算了下路程,诸葛青鹰眼含笑:快到了!
传说中离奇消失的灵河镇遗址上方,白景瞳领着一群修士静默无语。
下面一个方圆数十米的深坑突兀的出现在那里,仿佛一张大嘴在无情的嘲笑他们。
据说近来频频异动的镇界碑就那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消失了!!他们一群站在修真界金字塔顶端的修士眼睁睁看着消失的!!!
“掌门真人、、、、、、”一个修士倒抽了口气,讷讷说不下去。
白景瞳心里异常苦涩。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东南西北四方镇界碑乃修真界稳定的基石,如今就在他的面前硬生生消失!而他毫无头绪!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淡淡扫了眼犹自回不过神的众人,白景瞳淡淡道:“暂时封锁消息,召集太和宗第九幻部修士善后,大家随我去魔都走一趟吧。”
众人一怔之后,纷纷点头。镇界碑之事干系重大,已非计较你我得失的时候了。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届时整个鸿蒙界陷入动荡,就不是简单的你死我活。很可能在天地灵力混乱规则重组的时候,一切重回混沌未开之际。
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众人忽然想到,若是那人在这里、、、、、、,想到禁忌海一役,不禁又垂头丧气。他们已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白景瞳冷眼旁观众人的表情,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嘴角泛起个洞若观火的冷笑。
对他来说,大道无望,只等着寿元终尽就地兵解的那一天,其他万事再不萦于心上。
再次抬头望了望苍蓝色的天幕,白景瞳脑海中那抹烈火深沉的红越发鲜明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瞬间恍惚,很快复归淡定。
无声的叹息逸散在空气中。
谢、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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