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光线暗淡,通风口堆满碎石,一束微光透过仅存的缝隙照在凹凸不平的石砖上。卡洛斯在寒冷中醒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脏兮兮的稻草上,四肢僵硬麻木,双手被牢牢绑在背后,动弹不得。
“沃尔加!”卡洛斯挣扎着坐起。“我怎么……我们这是在哪?”
“在一座废弃城堡的地牢里。”沃尔加的声音低沉无力。“那帮混蛋,他们抢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然后直接把我们扔到这么个鬼地方。”
四周空气混浊,弥漫着腐朽与绝望,一声细微的叹息轻轻拂过。卡洛斯不安地挪了挪,出了老鼠的窸窣作响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尼布拉在哪?他总不至于……”卡洛斯咽下了他不敢说出的字眼。
“他……没能活下来。”
卡洛斯再次陷入沉默,他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后脑的疼痛干扰着他的思绪。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也无法得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尼布拉为我们牺牲了自己,”卡洛斯缓缓地开口。“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我们得替他报仇!而首先,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沃尔加,我靴子里有一把剃刀,帮我把靴子脱下来。左边那只……对……”
片刻之后,剃刀无声无息割断绳索,两人双手重获自由。
“这把剃刀真不赖!但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间牢房?”
“这应该不难。”卡洛斯穿上靴子。“我们只需要……小心!有人来了。”
在牢房的铁门外,微弱的火光向着地牢深处蔓延,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链甲清脆的碰撞声。两个……不,三个!卡洛斯一边判断,一边将割断的绳索塞进稻草下面,然后将双手藏在背后,同时示意沃尔加保持低调。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个身穿链甲的卫兵出现在地牢的铁门前,火光将他们身上的链甲照的闪闪发亮。
“把他们两个拉出来,莫斯格丁要拿他们审问!”为首的卫兵手持火把,未戴头盔,嗓音粗犷而洪亮。他身上配着长剑,他的两名同伴则在腰际挂着钉头锤。卫兵退到一边,挥手示意他的同伴执行他的命令。
牢房铁门的锁眼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卡洛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局促。待牢房彻底打开时,他突然抬头,深吸一口气,猛地从稻草堆上跃起,犹如一只迅捷的猎豹,扑向第一个踏入牢房的卫兵。手中的的剃刀在一瞬间刺入对方毫无防护的颈部,对方的面孔顿时被恐惧占据,鲜血不断地向外涌,咒骂声和长剑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
卡洛斯按住卫兵的肩膀,快速抽出对方腰间的钉头锤,然后把即将倒下的卫兵推开,顺势拔出卫兵脖子上的剃刀。未待卫兵彻底倒地,卡洛斯已冲出牢房,举起钉头锤挡下来自右侧的攻击。
在双方钉头锤相撞之余,卡洛斯督到另一个卫兵正从侧面朝他逼近,他握紧剃刀,朝面前卫兵的下身奋力虚刺,迫使对方回缩。然后突然转身,挥起钉头锤袭向打算包抄他的卫兵。
卫兵举剑招架,钉头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与长剑相撞发出的巨响在地牢里回荡。卡洛斯突如其来的攻势打乱了他的节奏。未等卫兵作出反应,卡洛斯已撤回钉头锤,手握剃刀戳向卫兵的眼睛。
火把晃动,笨拙地挡开剃刀。卡洛斯迅速将重心切换到右脚,再次挥出钉头锤,钉头锤残暴地撞开对方握剑的手,发出一声关节碎裂的闷响,长剑从手中飞离。卡洛斯乘上追击!他探身向前,架住对方另一条手臂,剃刀从下方闪出,灵巧地刺穿下颚,仅一瞬间,卫兵一命呜呼,肢体瘫软下来,火把从垂下的手中滑落。
“当心背后!”
喊声有如利剑破空!卡洛斯抓住尸体,迅速转身,钉头锤无害地砸在尸体上。卫兵咒骂连连,愤怒地将尸体推开,钉头锤从手中来回挥舞,搅动起周围浑浊的空气。
卡洛斯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钉头锤挥舞得如此熟练,他握着相同的钉头锤,却只能勉强招架。钢铁撞击发出的尖锐声音接连响起,不断冲击着四周的墙壁。
黑暗中火光跳跃,猛地扑倒卫兵脑后,发出一声闷响,卫兵顿时失去平衡,手中的钉头锤失了准头,对着空气来回晃动。
卡洛斯趁势反击!他左脚跨出一大步,双手握锤,钉头锤沉重地砸在卫兵的颚骨上。卫兵应声倒地,渗血的下巴被打得变了形,两眼无神地望着墙上的石砖,不再有任何动静。
“谢了。”卡洛斯扔下钉头锤转而察看自己左手背上结痂的伤疤和烧伤的手指。
沃尔加勉强笑了笑,手里的火把将他拉长的影子投射到身后的石砖上。
“嘿,帮帮我!”
卡洛斯和沃尔加同时转头。一位年轻的女人,跪在另一间牢房内破旧的衣裙被血液染成暗红色,头发脏乱,满脸,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对自由的渴望。
“快去找钥匙,卡洛斯!”沃尔加目不转睛,举着火把缓缓靠近。“这位女士,能否让我知道你的芳名?”
“凯拉。”牢中的女人靠着铁门站起身。“阁下是?”
“我叫沃尔加!”沃尔加热情地回答,一把抢过卡洛斯刚找到的钥匙,全然不顾朋友愤怒的表情,然后动作夸张地打开牢门。“把绑在这位美丽女士手上的绳子割掉,卡洛斯。”
卡洛斯耸耸肩,压下心头的怒火,捡起长剑走到凯拉身后,轻巧地割开绳索。
“谢谢!”凯拉摩挲着勒得通红的手腕。
“我的荣幸,女士!”沃尔加尽可能优雅地鞠躬。“也许我们可以……”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各位。”卡洛斯打断道。“带上你们最需要的东西。沃尔加,你知道路吗?”
“那有一道向上的阶梯,”沃尔加扬了扬火把。“这三个士兵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当心,地牢与拷问室相连。”凯拉的声音略带颤抖。“如果莫斯格丁要捉你们去审问,那他肯定在那里!”
“见鬼!那我们该怎么办?”
“正好”卡洛斯用力握紧剑柄,愤怒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狰狞。“我和他还有一笔账要算!”
“但是……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呢?”
“他肯定不是一个人!”
“好吧,就算我们能战胜他,外面还有十来个卫兵,若引发正面冲突我们毫无胜算!”沃尔加指出。
“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沃尔加沉默良久。“如果我们别无选择,”他叹了口气,捡起地上一柄钉头锤。“那走吧。”
拷问室位于阶梯的尽头,由一个拐角与其相连。一支火把在墙壁中央的铁架上,火盆彻底熄灭,只留下毫无热度的灰烬和冰冷的烙铁;镶在石砖上的手铐布满铁锈;四个墙角堆满碎石;案板上陈列着剥皮小刀等各种刑具。在拷问室的尽头有一道木门,却被两个人影挡在后面。
卡洛斯紧贴墙壁,从拐角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他立即认出了曾击败过他的敌人,手背上的伤疤隐隐作痛。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沃尔加按灭火把,右手手指一开一合,紧紧握住长剑。
“这只是一瞬间,不会有任何痛苦。我保证!”莫斯格丁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险。此时他已卸下链甲,左手抬着那本带有金色符文的黑色魔法书,右手在空中画着怪异的图案。一束微光从指间溢出,滞留在半空中。
“但是,长官!我……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团烈火,迅速包裹住那名哀嚎不已的卫兵,旋转,翻腾。热浪扑面而来,有如一个旋风。卫兵胡乱地挥舞双臂,却不可避免地被烈焰吞噬。一股强风在拷问室中回旋,夹杂着莫斯格丁疯狂的笑声,将案板上的拷问工具全部刮到墙上。惨叫声逐渐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火焰骤然熄灭,空气中弥漫着r焚烧的气味。
面目全非的卫兵浑身冒着黑烟,漆黑胀大的眼珠四下搜寻。他脑袋肿起,皮肤全部溃烂,黑色的血液从皮肤的间隙里渗出,焦黑的链甲因躯体的扭曲而开裂。他低吼着,丑陋的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裂开。
一声细微的惊叫从拐角传来,畸形卫兵突然回头,漆黑的眼球中闪着不知名的怒火。
它发现我们了!卡洛斯惊恐地意识到。沃尔加搭在他双肩上的手不停颤抖,强烈的恐惧使他窒息。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提起长剑冲出拐角。
畸形卫兵发出一声怒吼,拖着极不协调的步伐冲向眼前的目标,身上的链甲传出怪异的声响。转眼间,它已冲到卡洛斯面前。
一股强烈的冲击袭向卡洛斯。卡洛斯举剑格挡,却被直接甩到身后的墙壁上。畸形卫兵挥动着右臂,从里吐出一口色臭气,继续逼向倒在地上的对手。粗鲁的咆哮盖过莫斯格丁的狂笑,连四周的墙壁也随之震动。
拷问室尽头的门被猛地撞开,一支利箭擦过空气,直径穿透莫斯格丁的肩膀。莫斯格丁连连后退,.出右手折下箭杆,抬头怒视袭击者。门外的黑发少年重新拉满长弓,却迟迟没有放箭。
卡洛斯摇晃着站起身,右肩和后背疼痛不已。他喘了口气,勉强抬起长剑。我打不赢!眼看着敌人正冒着黑烟逐步逼近,希望与勇气如梦境一般烟消云散。
畸形卫兵骤然停下,一个沾满黑色血液的箭头从口冒出,裂开的角不断喷着臭气,扭曲的双臂疯狂挖刨着前的链甲,怒吼一声接着一声。
绝望赋予卡洛斯最后一丝勇敢!他抛下全身的酸痛,奋力迈出三步,长剑在空中飞旋,剑锋飞快地闪着寒光,一道圆弧划过半空,怒吼声戛然而止,长剑砍进畸形卫兵的喉咙。卡洛斯快速旋身,猛地将长剑抽离,黑色血液喷迸而出,一颗臃肿的头颅无声地滑落,畸形的身躯轰然倒下。
卡洛斯垂下长剑,剑身沾满了黑色血液,在空中冒着缕缕白烟。他转过身,呼出一口气,拖着长剑走向莫斯格丁,剑尖摩擦地面,弹出的火星将剑身点燃,暗红色的火焰环绕剑身。
莫斯格丁眼中闪着恶毒,目不转睛瞪着卡洛斯。左肩头被鲜血染红,犹如殷红色的花朵。他合上魔法书,抬起右手弹开一支箭。
“收手吧,莫斯格丁!”奥斯雷德冲进拷问室,左手的长剑滴着鲜血。“你受恶魔的毒害太深了。”
“奥斯雷德……”莫斯格丁惨然一笑。“你阻止不了我!凡赫夫阻止不了我!”
“与恶魔相互利用,你不可能全身而退!”
“轮不到你来教我!”莫斯格丁愤怒地大叫。“你和那废物……你们什么都做不了!魔影将与凡界融合,你们都难逃一死!”他再次弹开一支箭,里快速吟唱着咒语。转眼间,他脚下的地面冒出熊熊烈火,将他团团包围,光和热充满整个拷问室。待火焰熄灭,已不见莫斯格丁的踪影。
“传送法术!”奥斯雷德首先开口。“我们让他给逃了。”
“他还带走了我的书!”沃尔加气得直摔钉头锤。“这下我要破产了。”
“你认识他?”卡洛斯扔下燃得焦黑的剑。
“他叫莫斯格丁,曾是凡赫夫奇罗环的一员。”奥斯雷德叹了口气。“二十七年前,他受了恶魔的蛊惑,企图将某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据为己有,最后被梅帕拉图斯放逐……我们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杀掉他?”佛尔隆垂下长弓。
“如果我杀得了他,我早就动手了!”奥斯雷德走上前,剑柄朝外将长剑递给卡洛斯。“这柄剑应该是你的,卡洛斯。”
“谢谢!”卡洛斯接过长剑,低头表示感激。
“你一定就是勒提姆的妻子凯拉,”奥斯雷德转过头。“你现在安全了,你的丈夫在家里等着你。”
“什么?”沃尔加大惊失色。“我以为……对不起,夫人。原谅我。”
“你不需要请求我的原谅,沃尔加阁下。”凯拉婉然一笑。“你表现得很好!”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卡洛斯说道。
“佛尔隆阁下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奥斯雷德露出微笑,但无法掩盖脸上的倦意。
“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吧,各位。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佛尔隆轻轻抚过弓弦。
“马厩里还有几匹马。”奥斯雷德转身离开。“走吧,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回去。”
当众人回到格罗纳,西边火红的太阳正逐渐沉入大地,夕阳把周围的云彩染成橘红色,宛如一大团阳葵。奥斯雷德在罗格纳附近的一座山坡上为尼布拉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葬礼。尼布拉安详地躺在土坑中,面容苍白。
“伟岸之灵泽尔维斯提亚啊,”奥斯雷德声音沙哑,却饱含力量。“此人心灵纯洁,不畏死亡,为了保护同伴英勇地牺牲自己,愿他的灵魂能到达一个与星辰相伴的地方。”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哥哥。”佛尔隆眼中闪着泪光。
在奥斯雷德的指挥下,卡洛斯和佛尔隆埋上土堆,沃尔加搬来石块堆起一座坟冢。夜幕降临,一轮明月爬上星空,虫鸣遍布树林,格罗纳亮起零星灯火,在山坡上一览无余。
“我得去和勒提姆谈谈。和上次一样,老渔翁客栈等我!”奥斯雷德转身离开。
“那我们先去老渔翁吃一顿如何?”沃尔加提议。
“我不想去。”佛尔隆双眼无神地望着坟冢。
“就算你一直盯着看也无法让他起死回生。”卡洛斯拍了拍佛尔隆的肩膀。“走吧,我们从早到晚什么也没吃,你一定也饿了。”
“我们还有多少钱?”佛尔隆将目光移开。
“我卖了两匹马,”沃尔加说道。“三百二十六赛克塔,够我们吃上三天了!”
“哪两匹?”佛尔隆突然回头。“别告诉我你把白色那匹卖掉了!”
“别担心,我只卖掉了栗色和茶色的两匹。”沃尔加笑出声。“走快点,我肚子快饿扁了!”
奥斯雷德再次敲起勒提姆破旧的屋门。
“奥斯雷德!见到你真好,我的朋友。”前来开门的勒提姆满脸笑容,热情的给奥斯雷德一个熊抱。“凯拉全都告诉我了,真是太感谢了。啊,请忘掉我们过去发生的种种不幸,我们……”
“我赶时间,勒提姆。”奥斯雷德打断对方。“那些……索特骑士,他们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就在……两个星期前,播种日的前夕。”勒提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怎么了,奥斯雷德?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不,恐怕这只是个开始。“勒提姆,这几年你最好小心点,不要随便离开格罗纳,更不要接受任何来历不明的馈赠!”
在奥斯雷德谈话之余,凯拉从木屋内走出来。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亚麻长衫,一头r软的棕发抚过肩头。“请把这个交给沃尔加阁下,并替我转达对他的感激。”她手递出一条项链,角荡漾着笑意。
“我会的!”奥斯雷德接过项链,项链做工精良,由一根灰色细绳灵巧地系着,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光。
这是一条星邃石项链!奥斯雷德惊讶地意识到。星邃石本就稀有,其项链则更为少见,一般人不可能拥有,除非……
“咱们进屋再谈吧,我和凯拉将屋子内部重新打扫了一番,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样!”勒提姆的笑容重新挂回脸上。
“很抱歉,我得走了。多保重,勒提姆!”
“你也一样,奥斯雷德!”
老渔翁香气四溢,墙边的壁炉噼啪作响。一位年轻的女侍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回奔走,镇民们三五成聚在一起,热闹的气氛充盈整间客栈。
“真的?你一次也没失手?”沃尔加把一大块r酪塞进里。
“我箭术好着呐!”佛尔隆回应道。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找出莫斯格丁,然后一箭射穿他的咽喉!”佛尔隆举起酒杯,给自己大灌一口。
卡洛斯撕下一块烤羊腿r。“奥斯雷德回来了。”他瞄了一眼门口,把烤r送到边。“也许他知道莫斯格丁在哪。”
奥斯雷德跨过长凳,在沃尔加身旁落座。“凯拉送了你一条项链,沃尔加。”他手取出星邃石项链,项链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白光。
沃尔加心怀感激地接过项链。“这条项链至少值四百赛克塔!”他微笑着说道,抬起手在空中掂了掂。
“别把它卖了,沃尔加。它的价值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奥斯雷德笑了笑,随手拿起放在面前的酒杯。
“或许项链里蕴涵着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说不定能在危机时刻救你一命!”卡洛斯打趣道。
“你要去阻止莫斯格丁吗?”佛尔隆不经意地问。
“恐怕我们四个加起来也阻止不了他,”奥斯雷德耸耸肩,两三口把酒喝完。“但我知道谁能阻止他。”
(月日到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