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朝阳夕照
翌日，天色微明楚枫便暗随欧阳敬明出了山庄。临行前公孙大娘再三叮嘱他小心行事。
欧阳敬明出了山庄一路西行，他步幅悠闲，但速度惊人，脚底微冒白气，似踏云气。原来是欧阳世家的绝学——纯阳御气。
楚枫一路施展暗影流光紧随，幸好他内伤好了七、八成，否则还真追不上。欧阳敬明足足掠行了两个时辰，来到龟兹这个地方。
龟兹国，西域古国之一，地处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冲，是西域文化荟萃之地，如今已只剩下一座龟兹古城。古城北边有一座山，叫黑英山，附近有大片大片的桦树林。
欧阳敬明走入桦树林，上了黑英山，来到半山腰，忽的止步，楚枫以为自己被发现，却见欧阳敬明飘身而起，脚点树干上了一棵树的树顶，再飘身而下，手上已多了两枚果子，是两枚黄橙橙的小白杏。
欧阳敬明拭了拭小白杏，收入衣袖，上至山顶，坐在一块岩石上，闭目调息。看来这一路掠行确实耗费真气。
楚枫藏身暗处，很惊讶，看样子欧阳敬明似在等人，等谁呢？可以肯定，这个人必定是一个大人物！
过了约半炷香，有攀爬声响传来，还有喘气声，便见一个八、九岁，长得黑黑实实的小男孩爬上了山顶，奔向欧阳敬明，边跑边喊道：“老爷爷！”
欧阳敬明站起，含笑道：“铁儿，你来了！”
“老爷爷，你等了很久？”
“呵呵，爷爷才刚来！”
楚枫怎么也没想到，欧阳敬明不惜真气掠行百里，原来是为了见一个小男孩，而这个小男孩正是铁臂狂手的儿子，铁儿！
只听得铁儿道：“我上山的时候拾了一捆柴，来晚了些。”
欧阳敬明笑呵呵道：“不晚不晚，是爷爷来早了些。铁儿，我昨天教你的那招‘丹凤朝阳’记住没有？”
“老爷爷，我已经练熟了，你看！”
只见铁儿退后两步，双脚分开，沉肩坠肘，两膝微曲，左掌抬至腰前，掌心向右下方，右掌抬至胸前，掌心向左下方，跟着左脚慢慢抬起，摆至右脚膝前，左手慢慢向外同时反掌向上，右手向后举起，身子与左脚弯成一道圆弧，两臂展开如弓，两眼目视左手掌心。
楚枫一看铁儿这个弓身展臂的姿势，暗呼一声好。
欧阳敬明含笑点头，道：“铁儿，你将我这段日子教你的招式打一遍。”
“是！”
铁儿左脚点地，开始一招一式打起来，虽然稍显稚嫩，却也虎虎生风。楚枫看着看着，发觉有几个掌式颇像莫沉光的排云手，却更纯正。
铁儿打了一遍，问：“老爷爷，我打的怎样？”
“好，好。”欧阳敬明点着头，“铁儿，我现在教你下一招，你看着。”
欧阳敬明微微开步，左脚踏前，两膝微弯，上身右转，右手肘向左弯曲而下，同时左手掌心向上，掌尖向右腋下穿出，跟着上身左转，左掌回收腹前，右手一掌推出，气定神闲。
“铁儿，记住了么？”
“没记住。”
“不要紧，你跟着我做，慢慢来。”
铁儿便跟着欧阳敬明一板一眼学起来，约一炷香时间，铁儿打的有模有样了，很欢喜，问：“老爷爷，这一招叫什么？”
“这一招叫‘叶底藏花’，再望‘朝阳夕照’。”
“老爷爷，既然是朝阳，怎么会夕照呢？”
欧阳敬明被问得一愕，笑呵呵问：“那你说应该叫什么好？”
铁儿思索半天，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等我以后想出来，再告诉老爷爷？”
“好好。铁儿，我教你的吸气吐纳之法，你有没有练？”
铁儿搓着小腹，道：“我有练，老爷爷说要气沉丹田，但我总感觉不出丹田有气。”
欧阳敬明笑道：“你修炼尚浅，还需时日。”
铁儿问：“老爷爷，我什么时候能连出丹田之气？”
欧阳敬明指着前面一棵树，问：“你有没有看到前面那棵树？”
铁儿点点头。
欧阳敬明道：“如果你一掌打出去，那树叶会动，你就练出丹田之气了。”
“真的？”
铁儿摆开马步，深吸一口气，现学现用，左掌回收腹前，右手一掌拍出，树叶没动。铁儿又深吸一口气，一掌拍出，树叶还是没动。
欧阳敬明道：“吐纳者，吐故纳新。吸则绵细悠长，呼则柔和缓扬。丹田真气是气机运化之结果。腹内松净，则先天气机萌生。”
“老爷爷，我记住了。”
铁儿调整呼吸，凝神半响，一掌拍出，树叶还是纹丝不动，铁儿没有灰心，一次一次出掌，足足练了一个时辰，已是满头大汗，两臂发酸，楚枫不忍，乃偷偷吹了口气，铁儿刚好一掌拍出，见叶子飘了一下，大喜：“老爷爷，我练出丹田之气了！”
“哦？”
“刚才那树叶动了一下！”
“是么？你打我一掌看看？”
“不行，我怕伤了爷爷。”
欧阳敬明笑呵呵道：“不会不会，你打吧。”
“那我离老爷爷远些。”铁儿退开两丈，向欧阳敬明一掌拍出，欧阳敬明笑道：“铁儿，你走近些。”铁儿走近两步，一掌拍出，欧阳敬明笑道：“你再走近些。”铁儿又走近两步，一掌拍出，欧阳敬明道：“铁儿，你再走近些，尽管出掌，伤不着爷爷。”
铁儿再走近两步，一掌拍出，欧阳敬明“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肚子，弓起腰，一脸痛状，吓得铁儿飞奔上前，扑在欧阳敬明身上，哭喊道：“老爷爷！老爷爷！”
欧阳敬明站回身子，笑道：“铁儿，老爷爷没事呢。”
铁儿仰头望着欧阳敬明，眼泪汪汪道：“老爷爷，我出掌是不是太重了？”
欧阳敬明乐不拢zui，道：“老爷爷逗你呢。”
“不是，我打痛了老爷爷。”
“爷爷不痛，爷爷在逗你。”欧阳敬明用衣袖抹去铁儿眼泪，又哄又逗，好一会，铁儿才相信欧阳敬明没事，道：“老爷爷，我要早些回去了。昨天爹娘担心我，问我去了哪里。”
“那……爷爷给你捉两只野兔子带回去？”
“不用，我有大哥哥给我的线团！”铁儿取出一个线团，道，“这个线团可以捉野兔子！老爷爷，我捉给你看！”
铁儿拉着欧阳敬明沿山路行走，边走边察看地面痕迹，然后拉着欧阳敬明藏身一处，用手指压在zui唇道：“老爷爷，你不要作声，一会就有野兔子走过。”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终于见有一只野鼠兔探头探脑走过，铁儿手指一捏，手中线团“蓬”的化作一张乌丝网罩出，正正罩住野鼠兔。
铁儿蹦出，双手扑住野鼠兔，收起缠丝网，然后提着野鼠兔转向欧阳敬明：“老爷爷，你看！”
欧阳敬明竖起大拇指，道：“铁儿真厉害！”
铁儿很欢喜，道：“老爷爷，我要走了，你明天还来吗？”
欧阳敬明道：“我明天还在这等你。”
铁儿道：“老爷爷，不如我告诉爹娘知道，这样我就能晚些回去？”
“不行。你爹娘会以为老爷爷是坏人，不让你来的。”
“哦。”
“铁儿，你看！”
欧阳敬明从袖中取出那两枚小白杏，放入铁儿手中。铁儿很高兴，将两枚小白杏藏在身上。欧阳敬明奇问：“铁儿，你不吃么？”
铁儿道：“老爷爷，昨天你给我吃过了。这个果子很好吃，我要给爹娘尝尝。”
“好孩子。”欧阳敬明抚着铁儿头发，“回去吧，要听爹娘的话。”
“嗯。老爷爷，明天见。”
铁儿便下山去，下至山脚，走到一处树丛，放着一捆柴枝，铁儿抱起柴枝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离开，那捆柴枝比他个头还要高出一截。
欧阳敬明在后面看着，眼噙泪花。
铁儿离开黑英山后，在树林中走了二、三里路，走入一个小山谷。山谷有一座用柴草搭的茅寮，很简陋。一名妇人在茅寮前砍柴，旁边是一名黑汉子，断了右臂，正是铁臂狂手，那名砍柴的妇人就是他的妻子，铁大嫂。
斧头很重，铁大嫂双手握斧，额头尽是汗珠。她到底是妇人，砍柴对她来说还是很吃力的。铁臂狂手在旁边，用那条已经废去的左臂捡着他妻子破开的木柴。
“铁大哥，铁儿就回来了，我去生火。”铁大嫂放下斧头，转身走入茅寮，生火烧饭。
铁狂手竖起一段木头，然后蹲下身子，shen.出左臂握住斧柄，慢慢举起，每举一分，他那条左臂就颤一下，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冒出，他整条左臂都在颤抖。
“铁大哥！”铁大嫂急从茅寮走出。
“当啷！”斧柄跌回地面。
铁大嫂急步上前，扶住铁狂手，道：“铁大哥，我来砍吧。”
“娘子……”
铁大嫂倚在铁狂手身上，道：“铁大哥，我们在一起就好！”
“爹——娘——”铁儿背着柴枝回来了。铁大嫂赶忙上前卸下柴枝，铁儿欢喜道：“娘，我不但捡了柴枝，还捉到一只野兔子，你看！”
铁大嫂接过野兔子，问：“铁儿，累不累？”
铁儿摇头道：“不累！我还摘了两枚果子。”说着取出那两枚小白杏，道，“爹，娘，你们快尝尝，这果子很好吃。”
铁大嫂接过，咬了一口，自然是甘甜的，便问：“铁儿，这果子在哪摘的？”
“在……山上摘的。”
铁臂狂手一听这语气，马上察觉有异，问：“你爬树摘的？”
“是……”
“这果树有多高？”
“有……有……”铁儿未见过杏树，一时不晓得回答。
铁狂手神色一严：“铁儿，这果子谁摘给你的？”
铁大嫂也紧张起来，道：“铁儿，你不要说谎，快告诉爹，是谁摘给你的？”
“我……我……”铁儿急得眼泪打转。
“是我摘的。”一把清朗的声音传来，楚枫从树后转出。
“大哥哥？”铁儿欢喜喊道。
铁狂手一愕：“小胸弟，是你？”
楚枫上前，含笑道：“铁大哥，果子是我摘的，本不想惊扰你们，所以让铁儿不要告知。”
铁狂手当然不会怀疑楚枫的话，神色稍宽。铁大嫂道：“楚公子不嫌弃，留下吃个便饭吧。”说完与铁儿回茅寮做饭。
楚枫拿起斧头，笑道：“我来蹭饭，这些木柴就包在我身上了！”
“小胸弟，这种粗重工夫……”
“铁大哥就不用跟我客气了。”楚枫一边砍柴一边问：“铁大哥，你怎会到天山来的？”
铁狂手道：“这里远离中原，也算是一处安身之地。”
原来，自从铁臂狂手被青平君削去右臂，又被赤炼火君废掉左臂后，他便带着妻儿四处流离，但天下之大竟难寻一处安身之所，唯有远离中原，来到了天山这处人迹罕至的小山谷，隐居其中。
“小胸弟，你怎会到这来？”
“铁大哥，现在整个江湖的高手都到天山来了！”
“哦？”
楚枫遂将公孙媚儿盗走九曲尺、并要在天山举行九曲会之事略略说了。
“原来如此。”
不消片刻，楚枫已将木柴砍毕，堆放整齐，对铁狂手道：“铁大哥，你shen.出左臂。”
铁狂手递起左臂，shen直，微微颤抖。显然，就这么个抬臂的动作已让他很吃力。
楚枫shen.出食指，指尖点住他掌心，真阳遍及整条手臂，手臂即时停住颤抖，慢慢透出亮泽，黑黝黝仿似精钢铸造。楚枫收回真气，手臂复归暗哑。
“小胸弟不用徒劳。”铁狂手慢慢垂下左臂，一边垂下，那手臂一边发颤。
楚枫一阵心酸，道：“铁大哥，医子姑娘正在修习一种针法，如果修习完毕，说不定能够帮你复原左臂！”
铁臂狂手笑了笑，道：“我只想求一处安身之所，至于这条左臂，只要能够握斧砍柴，我已经满足。”
很快，铁大嫂已将饭菜摆好。饭菜很简单，甚至只有饭，没有菜，还好有一只野鼠兔。
吃过饭已是入黑，楚枫到底担心公孙大娘，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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