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六脉藏阳
楚枫离开小山谷，又上了黑英山。山顶最高处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欧阳敬明站在岩石上，望着山下。楚枫飘身上了岩石，举目望去，原来从这处可以看到小山谷。
“楚兄弟认识铁臂狂手？”
“见过几次。”
“缠丝网是你给铁儿的？”
楚枫点点头，道：“原来铁大嫂……”
“你知道小女之事？”
“听说过。”
欧阳敬明没有作声。
楚枫道：“我不明白，庄主为何要阻止铁臂狂手与你女儿在一起？因为不舍得女儿远嫁中原？就算这样也不至于派人追杀他们吧？”
“如果我要追杀他们，你以为他们能逃得掉么？”
“啊？难道是一场误会？”
欧阳敬明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其实铁大哥为人很好……
“当年铁臂狂手年少轻狂，仗着一双铁臂目中无人，那时我就知道他必有今日之祸，所以我阻止小女跟铁臂狂手在一起。小女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头，我不想小女悔恨，直到我看到她为铁臂狂手执斧砍柴，无怨无悔，我才知道：她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足够！”
欧阳敬明说到这里，叹息一声。
楚枫问：“既然你接受他们，为何不去相见，将他们接回山庄？”
欧阳敬明长叹一声，道：“当年我为了阻止小女，用了很重的语气。现在铁臂狂手形如废人，如果我去见他们，不但铁臂狂手难受，小女也不会好受。”
“所以你宁愿每天掠行上百里探望他们也不去相见？但你不跟他们相见，你们之间的误会永远不会解开！”
欧阳敬明道：“我去相见恐怕会惊到他们，流离别处，还不如让他们在此安居，我还能暗中照应。”
“庄主，不如我来调解？”
“楚兄弟，你不明白当年我的语气有多重。我将小女关在小园，说要关她一辈子……”欧阳敬明说着，眼噙泪花。
楚枫默然，问：“这段日子，庄主一直在教铁儿武功？”
欧阳敬明道：“铁儿很有根基，我准备将纯阳掌诀传给他！”
“铁儿很懂事，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对了，你教铁儿的掌法，有几个掌式好像排云掌？”
“那几招就是排云掌。”
“啊？”
“你应该知道五百年前四大家族相争，以至欧阳世家出离中原，远涉西域之事？”
楚枫点点头。
欧阳敬明道：“当年欧阳世家远涉西域，仍有极少数族人留在中原，遂隐姓埋名，排云掌只是纯阳功其中一个掌诀。”
楚枫忖道：这样看来，莫沉光竟是欧阳世家一脉。
欧阳敬明继续道：“那些族人为了隐藏武功，遂以此掌诀自创排云掌，行走江湖。”
“原来如此。”
欧阳敬明笑道：“楚兄弟一路跟踪我，是不是因为尊夫人？”
“我也不想隐瞒庄主，其实……”
“其实尊夫人就是公孙家主，公孙大娘？”
“庄主知道了？”
“天下间，除了公孙家主，谁还有烟霞剑！”
楚枫恍然。
欧阳敬明道：“欧阳出离中原，公孙取而代之，大娘必定以为欧阳心存芥蒂，故此隐瞒身份。”
楚枫点点头。
欧阳敬明道：“欧阳世家立足西域数百年，早已落地生根，欧阳世家每个族人在这里都有一分家业，就算我想返回中原，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
楚枫想起那兄弟三人，正如欧阳敬明所言，他们已安居乐业数百年，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陌生之地。
欧阳敬明道：“我跟楚兄弟推心置腹，是希望楚兄弟跟尊夫人能在庄上好好静养，安心勿虑。”
楚枫讪笑：“其实大娘也不是我夫人……”
欧阳敬明笑道：“我当然知道。公孙世家从来只有女主人，没有男主人。楚兄弟恐怕是公孙世家第一位男主人！”
楚枫讪讪一笑，道：“大娘来天山，其实是为了她女儿。”遂将公孙媚儿因盗去九曲尺而遭申不害追杀之事道出。
欧阳敬明道：“两日前我看到一个身穿黄老道服的人在跟踪一名女子，似乎就是申不害和公孙姑娘。但申不害不像在追杀她？”
“哦？”
“我看申不害的武功，要追上公孙姑娘是轻而易举，但他只是暗随着她。”
楚枫大感惊讶，莫非申不害忌惮公孙媚儿手中的九曲尺？应该不至于啊。两日前，正好就是公孙大娘找到公孙媚儿的那一天。按道理申不害不可能等到公孙大娘找来才对公孙媚儿出手啊？
欧阳敬明道：“楚兄弟，要不要我让庄客去查探公孙姑娘的行踪？”
“那就有劳庄主。”
楚枫回到欧阳山庄之时已是深夜，公孙大娘倚立窗下，凝望窗外，若有所盼。月色如霜，映着院中树影婆娑，忽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公孙大娘芳心一跳，急离窗户。
楚枫来到房前，正要推门，瞥见窗口开着，遂穿窗而入，只见公孙大娘斜倚chuang上，垂目幽思。
楚枫笑道：“大娘还未睡？”
公孙大娘嗔道：“你怎么从窗口进来？”
楚枫在chuang边坐下，执住大娘玉手，笑道：“我刚才见大娘临窗冀望，是不是在等为夫我呢？”手指已搭在她玉腕上，把脉半响，问：“大娘今天好些么？”
“已经可以走动。”
“那就好。”
公孙大娘问：“你跟踪欧阳庄主，有何发现？”
楚枫没有回答，却揉着大娘一双玉手。
公孙大娘颦起蛾眉。
楚枫道：“你脸色还是白，我先给你推宫过血。”
公孙大娘见他眼有倦意，道：“我好多了，你不用再耗费真气。”
“不行！你是我大夫人，为夫要尽心尽力！”
一番推宫过血之后，公孙大娘脸色渐红，忽觉楚枫手掌正按住她心口，嗔道：“你……”
“不要动！我在探你心脉！”楚枫探了半响，道：“大娘，你心跳有点异常？”
“啊？”
“跳得有点快呢。”说着松开手掌，但手臂仍然搂住大娘腰姿。
公孙大娘挣了挣，嗔道：“你可以说了？”
楚枫乃道：“大娘可知道铁臂狂手？”
公孙大娘点点头，道：“铁臂狂手以狂傲著称，跟泣血狂刀并称江湖两大狂客，但十年前突然隐退，从此绝迹江湖。”
“铁臂狂手和他妻儿就在百里外的一处小山谷。”
“哦？”
“欧阳庄主每天出庄，原来是去见铁狂手的儿子，铁儿，他要将纯阳功传给铁儿。”
“为什么？”
“因为铁大嫂就是他女儿。”
“啊？”
楚枫遂将欧阳敬明每天至黑英山教铁儿武功之事说了。
公孙大娘问：“欧阳庄主为何不将他们接回山庄？”
“这事说来揪心！”楚枫遂将事情始末道出，公孙大娘听完，心下叹息。
“大娘，其实……”楚枫本来想说“其实欧阳庄主早已知道你的身份”，转念一想：这事如果挑明了，她见到欧阳敬明难免尴尬，还不如让她继续当大夫人。乃转口道：“其实欧阳庄主并未在意公孙取代欧阳之事，你不要太多虑。”
公孙大娘没有作声。
楚枫轻抚大娘香肩，道：“你跟慕容一样，总想着家族存亡。你们就没有什么族老之类的，帮你分担一下？”
公孙大娘道：“公孙与其他不同，公孙世家只有家主，没有族老，所以事必躬亲。”
“那前任家主总有吧？”
“公孙家规：家主一旦传位就得隐退，不得再过问公孙之事。”
“为什么？”
“为了避免家族纷争！”
“唉，你们公孙家规真多，难怪媚儿如此叛逆，也只有你受得了！”
公孙大娘道：“既然我们出生在公孙世家，就只能接受。”
楚枫一点她鼻尖，笑道：“大娘就是贤良淑德，啥都逆来顺受！”
“如果不这样，又能怎样……”
“你可以反抗嘛，就算不反抗，也可以尝试改变啊！”
“改变？”
“比如……”楚枫凑近大娘耳根，“你可以增设一位男主人，比如我，来共同分担。”
“你莫轻佻！”
“这算轻佻么？”
“你说呢？”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心里话呢？”
公孙大娘呆了呆，已听得楚枫笑道：“大娘，跟你说笑呢。你也知道我这张zui不正经，但手脚很正经的！”
公孙大娘咬zui道：“你手脚这样，还算正经？”
“已经很正经了。大娘你想想，我作为登徒浪子，对着芳华绝代的公孙家主也只是搂搂抱抱，柳下惠也不过如此吧。”
“柳下惠是坐怀不乱……”
“我也是啊，大娘现在也是坐怀啊，我比他还不乱呢！柳下惠闭目塞听，坐怀不乱；我不用闭目塞听也能坐怀不乱，我比他境界更高呢！”
公孙大娘没想到楚枫还能蹦出这样一套歪理，忍不住道：“你果然是登徒浪子，比登徒子还要……”
“还要什么？”
“还要登徒！”
“哟，你敢取笑我，我‘登徒’给你看！”楚枫双手沿大娘腰姿上探，公孙大娘欲要挣扎，却是无力。
楚枫也不敢太过分，浅尝辄止，道：“大娘，我们想个办法解开欧阳庄主与铁臂狂手之间的误解，如何？”
“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
“如果不是我，铁大哥的左臂也不会废去！”
“啊？”
楚枫遂将芦芽山下，他和兰亭为铁狂手续接经脉却反致其左臂尽废之事道出，然后道：“铁大哥本来还可以握斧砍柴的，都是因为我……”
公孙大娘听他语带自责，乃柔声道：“这也不能怪你，意外之事谁也无法预料。”
楚枫道：“我只希望铁大哥的左臂能够复原，可惜……”
公孙大娘若有所思，道：“经络以血为养，气为血之帅，若气运于臂，血以气行，经脉有养，或可复原。”
楚枫道：“道理我懂，但是连医子姑娘都没有办法。”
“你不是晓得真阳冲虚么，你有没有试过以真阳冲虚将真气布于其臂？”
“试过了，没用。我一撤真气，他左臂还是会废，我的真气无法留在他左臂经络……”楚枫突然一振，“真气藏于经络，我怎么没有想到！大娘，多谢你！”楚枫一时激动，竟忘情的亲了大娘香鬓一下，公孙大娘整个呆住，楚枫也呆住：“大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先出去了！”说着“嗖”的穿窗而出。
公孙大娘倚坐chuang沿，芳心乱跳。
楚枫离开厢房，心也是“怦怦”直跳，用手指点了点zui唇，余香微散，不由心神一荡，忙收敛心神，急步去找欧阳敬明，路经小园，欧阳敬明正徘徊在小园前，见楚枫走来，奇问：“楚兄弟有事？”
“正要找庄主。”
“什么事？”
“日间庄主曾言，排云掌是纯阳功一个掌诀？”
“没错。”
“我听闻，排云掌的掌劲是藏在手臂经络之中，它的掌劲并非由丹田发出，而是直接由手臂发出？”
欧阳敬明点点头，道：“排云掌是纯阳功最奇特的掌诀，此掌诀是将所炼真气藏于手臂六根经脉之中，即太yin、阳明、少yin、少阳、厥yin、太阳，故称‘六脉藏阳’。因为掌劲是直接从六脉发出，故此威力惊人！”
楚枫喜道：“庄主，铁大哥的左臂是受赤火所伤以致经脉尽废，如果庄主能以‘六脉藏阳’将真气藏于铁大哥左臂经络，我再以真阳冲虚相助，可将铁大哥的丹田真气与左臂贯通，如此铁大哥的左臂就能复原。”
欧阳敬明惊讶道：“你晓得真阳冲虚？”
“庄主请看。”楚枫右掌成剑往左手一划，划出一道血痕，跟着右手轻轻一抹，真阳所过，血痕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楚兄弟小小年纪晓得这等功诀，真是难得！”
“庄主过奖。”
欧阳敬明道：“如果楚兄弟以真阳冲虚，再合六脉藏阳，确实可让铁臂狂手复原左臂。”
楚枫大喜，道：“明日我们至谷中，庄主施展‘六脉藏阳’将真气藏于铁大哥左臂经脉之中，我再以真阳冲虚为铁大哥贯通丹田真气！”
欧阳敬明却叹了口气，道：“不瞒小胸弟，我无法施展‘六脉藏阳’！”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修炼此掌诀！”
“啊？”
欧阳敬明解释道：“六脉藏阳’虽然威力惊人，但它将真气藏于六脉而非归入丹田，难以运转全身，得不偿失。故此修炼纯阳功者，不会修炼此掌诀！”
楚枫仿似一盆冷水泼下，却听得欧阳敬明道：“我虽然无法施展‘六脉藏阳’，但铁臂狂手可以修炼此掌诀以藏真气！”
“啊？”
“楚兄弟，明日我会传授铁儿纯阳功诀！”
楚枫一听，明白了，欧阳敬明是要他在暗处偷听，记下口诀，再传给铁臂狂手。乃问：“庄主何不亲自传授？”
“楚兄弟，你不了解铁臂狂手当年有多狂傲，我曾当众羞辱他，由我传授掌诀，我怕他不肯接受。”
“但我是外人，你不怕我偷练……”
“天下武功，天下皆可修之，唯德可存。”
“庄主这等胸怀令人敬佩！”
欧阳敬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楚枫一听这苦笑，多少猜得一些，也不好说啥，遂回厢房，在窗下徘徊思量，忽闻脚步声，两名丫鬟提着灯笼走过，一齐止步，望着楚枫，楚枫也望着她们，片刻过后，两名丫鬟“哧”的掩zui而去。
楚枫脸都绿了，急穿窗而入，掩上，蹑手蹑脚至chuang边，只见公孙大娘合眼低眉，似是睡着了。
楚枫掀帐ShangChuang，公孙大娘没有反应。楚枫躺在chuang沿，也不敢钻入被窝，慢慢蹭着身子，蹭着蹭着便蹭进了被窝，公孙大娘还是没有反应。“得寸进尺”向来是楚枫本性，遂侧起身，轻抱大娘腰姿，道：“大娘，我知道你还没睡。”
公孙大娘没有作声。
“我刚才不是存心轻薄，我是一时激动……”
“那现在呢？”公孙大娘终于开口。
“现在是怕你受寒，我在为你加暖。”
“你……只是想轻薄……”公孙大娘语气含嗔，但并没有多少愠怒之意，楚枫松了口气，乃附耳道：“我刚才确实轻薄了大娘，要不……我给大娘轻薄一下，算是扯平？”说着将脸颊贴向大娘香鬓，公孙大娘嗔道：“你再这样，我……”
“你就怎样？”
“我……”公孙大娘咬着zui，她确实也不能怎样。
楚枫笑道：“你又害我被人笑话了，我不轻薄大娘一下，很吃亏！”
“你就不能正经些……”
“我正有一正经事与你商量。”
“什么事？
楚枫遂将与欧阳敬明在小园交谈经过道出，公孙大娘惊讶道：“欧阳庄主竟然要将纯阳功传给你？”
楚枫道：“不是传给我，是传给铁儿，让我再传给铁臂狂手。”
公孙大娘道：“他让你偷听，其实就是要传给你！”
“我没想过修炼，我只是担心我未能记住口诀。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记性不好，万一我记错了，让铁大哥炼错了口诀，那他的左臂就真没救了！”
“你是不辨方向，怎么记性也……”
“都是一回事。别人都是过耳不忘，我过耳即忘。”
“谁过耳不忘？”
“嫡子啊，医子姑娘也是，我想大娘应该也是。”
“你想怎样？”
“我想大娘明天跟我一起去黑英山，偷听口诀。”
“这……我是公孙家主……”
“欧阳庄主说了，天下武功，天下皆可修之，唯德可存。大娘最贤良淑德，没问题。”
“但是……”
“大娘，无论你答不答应，我明天都要带你去黑英山！”
“但是你有伤在身，带着我……”
“不碍事。明天我背着你，只要你乖一点别乱动就行。现在还有一个最要紧的问题！”
公孙大娘问：“什么问题？”
“就是……”楚枫凑向大娘耳根，“大娘能不能过耳不忘？”
公孙大娘不语。
“我来测试一下，我说一段话，看你能不能记住？”
“你说！”
“你听好：牛郎恋刘娘，刘娘恋牛郎，牛郎年年念刘娘，刘娘年年恋牛郎，郎念娘来娘恋郎！”
公孙大娘听完，一字不差念了一遍。
楚枫喜道：“大娘果然过耳不忘！能不能改一改，再念一遍？”
“如何改？”
“刘郎改楚郎，刘娘改大娘！”
公孙大娘一言不发。
“大娘，你再捻一遍嘛？”
公孙大娘还是一言不发。
“你不念，我念：楚郎恋大娘，大娘恋楚郎，楚郎年年念大娘，大娘年年恋楚郎，郎念娘来娘恋郎！”楚枫念完，枕向大娘香鬓，问：“大娘，我念得好不好？
公孙大娘沉默半响，然后说了一句：“你何必这样。”
“我就想这样。”
两人都没有作声，不知不觉睡去，临近天明，楚枫忽而惊醒，shen指搭住公孙大娘玉腕，把脉片刻，又向大娘心口探去。公孙大娘手掩Su胸，道：“你不用太紧张，我没事。”
“医子说，如果中了失心掌，第三夜是最凶险的。”楚枫移开她玉手，手按心脉，把探好一会，未觉有异，乃长松一口气。
公孙大娘道：“你奔波一天，好好睡吧。”
楚枫道：“我也睡不着，索性我们现在就赶去黑英山等着。”
公孙大娘点点头。
楚枫遂扶大娘除了厢房，正要背起她，大娘道：“我已恢复些力气，可先掠行一段，你再背我。”
“不行！你身子还弱着呢！”楚枫背起公孙大娘，赶往黑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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