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流霞共舞
公孙大娘带着叶落知寒离开金盘苑，出了榆树沟，沿着天山山麓找寻。但雪地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所以公孙大娘只能找寻地上的脚印，希望能发现公孙媚儿的足迹。
公孙大娘只穿着一件七帛霓裳，同样有点单薄，还起了风雪，地面的足迹已被雪花遮盖。
落霞道：“大娘，风雪甚大，先避一下吧？”
公孙大娘道：“你们去吧，我再找找。”
四名剑侍当然不会离开，就在这时，隐约有呼救之声传来，若有若无。“媚儿？”公孙大娘急循声寻去。呼救声又似从东边传来，公孙大娘急折返向东，寻了一段，呼救声又似从西边而来，并不真切。
公孙大娘对叶落知寒道：“你们继续向东寻去。”
四名剑侍担心道：“大娘，万一……”
“放心，申掌门是一派宗师，不会有过分之举。”
“大娘小心！”落霞将烟霞剑交给大娘，四名剑侍向东边寻去。
公孙大娘一路向西，那呼救之声倒是一直从西边传来，寻了一段，呼救声突然消失，公孙大娘停住，一阵寒风从她脚边吹过，飘起几瓣雪花，跟着地上的雪花一片片飘起，一片连着一片，形成一条长长的雪链，环绕着公孙大娘。
“飞雪连锁？”
公孙大娘玉臂轻舒，两段薄雾烟纱一圈一圈上下盘绕，护住全身，两段长袖有如流霞飘出，穿入雪片间隙，跟着两袖一分，正要断去雪链，雪花却倏地一片片落回地面，自行解去，跟着一条蒙面人影从风雪中现出，正是西门蛰。
“大娘，我们又见面了，大娘流霞姿韵越发让人神醉了！”
“西门蛰？”公孙大娘袖尖已经卷住烟霞剑剑柄。
“大娘不必紧张，我是来相助大娘的。大娘是不是在找寻公孙媚儿？”
“你知道她下落？”
西门蛰不答，却不紧不慢道：“自雾灵一别，我对大娘朝思暮想，空添了几分清瘦，不知大娘看到没有？”
“媚儿在哪？”
“难得风花雪月，大娘何必着急？冰天雪地，大娘只披一件薄衣，实在让人心疼。”
“媚儿到底在哪？”
西门蛰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打算救她，借此亲近大娘，无奈那个申不害有点厉害，我还对付不了他！”
“啊？申不害捉了媚儿？”
“我也是听得呼救声，恰好见到。”
“你带我去找她！”
“恐怕大娘也对付不了那个武夷掌门。”
“你无需理会！”
“大娘何出此言。西门、公孙本是一家。虽然我被逐出西门，但始终是西门世家的人，心系大娘，大娘之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你想怎样？”
“我可以帮大娘对付他，不过……”
“你到底想怎样！”
西门蛰扫视着公孙大娘婀娜身姿，慢慢道：“我也不是想怎样，我对大娘倾心久矣，只恨相逢恨晚。假若能跟大娘共舞一曲烟霞飘雪，鱼水为乐，吾心稍慰，未知大娘意下如何？”
公孙大娘心口起伏，一言不发。
西门蛰道：“申不害捉了公孙媚儿，但没有杀她，想必是要折磨她，就不知她能坚持多久！”
“西门蛰，我答应你，但我要先救出媚儿！”
“好！一言为定！”
公孙大娘跟着西门蛰一路飞奔，越走越荒凉，暗觉不对劲。前面是一处山坳，转入山坳，有一个山洞。西门蛰径自掠入山洞，公孙大娘停住，她虽然着急，但并不笨。
西门蛰转身，道：“大娘，请进。”
“媚儿根本不在洞中，是不是？”
“大娘进来不就知道？”
“媚儿到底在哪？”
“大娘不用着急，先看此物！”
西门蛰举起手，手上拈着一支簪子，公孙大娘一眼认出，是公孙媚儿的鱼骨簪。
原来，这支鱼骨簪是公孙大娘依媚儿眉梢之形，用鱼骨雕琢而成，独一无二，公孙媚儿从不离身。
公孙大娘惊道：“这鱼骨簪怎会在你手上？”
西门蛰慢悠悠道：“其实捉走公孙媚儿的，不是申不害，是我！”
“你……”
“不过大娘放心，我把她藏在了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没人能找到她！”
“你把她藏在何处？”
“大娘不用急，进来慢慢谈。”说完一扬手，簪子飞向公孙大娘。公孙大娘接过，仔细一看，果然是公孙媚儿的鱼骨簪。
公孙大娘当然知道走入山洞的后果是什么，但她已经没得选择。西门蛰望着公孙大娘一步一步走入山洞，就如同一只老狐狸在望着猎物一步一步落入圈套，十分得意。
“西门蛰，媚儿到底在哪？”
“不急不急。大娘剑舞姿韵，举世无双，不如大娘先舞一曲？”
“你……”
“大娘若不起舞，我也不敢相逼，我可以慢慢等。就怕媚儿衣衫单薄，能不能抵受天寒地冻之苦，熬到天明。”
公孙大娘慢慢递起玉臂，正要起舞，西门蛰笑吟吟道：“等等。大娘能否先卸去外衣？”公孙大娘心口一下一下起伏，即便如此，她仍然竭力保持着一份端庄，双手慢慢放在心口衣领处，慢慢解开。西门蛰盯视着公孙大娘每一个动作，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兴奋。
就在这时，公孙大娘身后响起一把熟悉的声音：“大娘，你竟然信他！”
公孙大娘整个呆住，内心涌起一阵喜悦，这种感觉是如此之强烈，几乎让她停住了呼吸。
楚枫出现在公孙大娘身旁，冷冷望着西门蛰。
西门蛰面色微变，他怕的并不是楚枫，他怕的是天魔女。不过他很快察觉，天魔女并不在。
楚枫立在洞口下，冷冷道：“西门蛰，今次我要撕开你真面目！”
“就凭你？”
西门蛰食指一挑，一片雪花从地面飘起，化作一瓣翎羽射向楚枫，是指气飘翎。楚枫递起食指轻轻一点，那瓣翎羽便落在指尖，再一挥，“嗤”，那瓣翎羽已成一道剑气直射西门蛰。
西门蛰吃了一惊，侧身避过，手腕一翻，软剑一挥，剑光有如漫天飞雪飘向楚枫和公孙大娘。
“铮！”楚枫长剑出鞘，向前一点，飞来的雪片一片一片落于剑尖，再一挥，反向西门蛰飘去。
西门蛰这一惊非同小可，软剑一圈，剑光暴雪般卷出，将漫天飞雪卷入其中，再卷向楚枫和公孙大娘，却见一道紫红剑光刺开雪片，直指西门蛰心口，是一剑度虚。西门蛰脚跟一蹬，回步飘雪，身形向后飘起，半空中软剑一震，剑光再暴雪般卷出，但那道紫红剑光还是刺开层层雪片，剑尖所指，正是西门蛰飘落之处，眼看西门蛰避无可避，却见他脚尖尚未点地，身形却一个回旋，有如一瓣落花被风吹开，倏地飘后七尺，正是西门世家绝学——落英回雪。
但那道紫红剑光还是笔直刺来，剑尖聚起一点紫星，西门蛰软剑一shen，剑尖亦聚起一点雪光，“叮”，剑尖相接，强大的剑气震得两人倒飞，倒飞之中，楚枫流光倒掠，停在洞口之下。西门蛰亦在倒飞之中，身形向后一旋，，一招飘雪回英欲卸去剑气。但这个山洞并不很深，刚才他两次倒退，已经退至尽头，现在再向后一旋，后背便“嘭”的撞在洞壁上，一丝鲜血从zui角渗出。
楚枫长剑一指：“西门蛰，这回我看你还如何逃脱！”
西门蛰没有作声，左手运掌压在腰间，掌心向下，跟着反转向上，同时慢慢抬起，一直抬至心口。楚枫忽觉洞内气流涌动，一阵风雪“呼”的吹入洞口，吹向西门蛰，那雪花落在西门蛰身上，倏地化于无形，似融入其身。
公孙大娘吃了一惊：“阳春融雪，小心！”
楚枫也吃了一惊，身形向前一掠，已化作一道紫红流光掠至西门蛰面前，同时古长剑从流光中穿出，直刺西门蛰心口。
西门蛰两眼一睁，软剑一震，剑光雪片中暴出，仍然是暴雪狂天，却跟刚才不可同日而语，楚枫身形一下被剑气震起。西门蛰不等他落地，软剑向上一指，剑光如雪花纷飞笼罩着楚枫，每一瓣雪花就是一道剑锋。
这一剑来得太快，楚枫人在半空，双脚没法借力，身法再好亦难以施展。公孙大娘玉臂一挥，两段长袖飘出，有如两道流霞飘至楚枫脚底，楚枫脚尖一点流霞，身子连飘数下，从雪花中飘出，古长剑直取西门蛰，西门蛰软剑一挥，“当”，楚枫倒逆飘开，脚尖又落在云袖上。西门蛰软剑连震，漫天雪花化作万道雪光射出，楚枫剑如飞虹迎向雪光，只听得一阵“锵锵锵锵”剑锋相接之声，惊心动魄。
只见楚枫脚点流霞，身子有如一片落叶在云袖上飘忽，公孙大娘则腰姿微转，玉臂轻舒，两段长袖始终飘在楚枫脚下，随楚枫身法飘舞，两人若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
西门蛰见自己连续出剑，竟奈何不了飘在云袖上的楚枫，暗暗心惊，忽剑交左手，右掌一拍，拍在袖尖上，两段云袖被震了回去，楚枫脚尖一点，半空中身影一掠，已经掠至西门蛰身前，古长剑直刺而出。这一招流光凌渡配合一剑度虚，可谓精妙绝伦。
西门蛰剑在左手，已经来不及交还右手，乃右手并指往左手腕脉一压，跟着软剑一圈，一瓣翎羽从剑圈飘出，翎羽所过，雪花一瓣瓣落于其上，融入其中，当这一瓣翎羽飘至古长剑前面时，已经变成一道精光暴现的剑锋。这才是西门剑法的真正绝学——剑气飘翎！
楚枫两眼一铮，眼珠紫红一色，剑尖紫星逼聚，只听得“叮”一声，剑气相交，西门蛰向后倒飞，尚未来得及施展飘雪回英，后背又“嘭”再次撞在洞壁上。楚枫同样向洞口倒飞开去，同样来不及施展倒逆乾坤，不过一段云袖飘来，卷住他虎腰，将他轻轻带落地面，正好落回洞口前。
公孙大娘收回云袖，此刻楚枫真气激荡，几乎站立不稳，公孙大娘连忙扶住他，问道：“你怎样？”语甚关切。
楚枫笑了笑，正要开口，忽见古长剑剑身人影晃动，一个大花脸不知何时正立在洞口下，右掌已经拍出，正拍向公孙大娘后背，掌沿青锋隐现，是青锋掌！
楚枫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真气激荡，霍地转身，左掌一推，接住大花脸这一掌。只听得“啪”一声，两掌相接，楚枫以为各自震开，谁知他的左掌却被大花脸的掌心吸住，跟着觉得体内真气源源输出，透过掌心输入大花脸体内，大花脸的眼珠闪起异样的光芒。
“青峰诀？”
楚枫两眼一铮，他没有收回真气，却将真气一下提至极点，顺着青峰吸势一下逼入大花脸体内，大花脸额头青筋暴现，跟着“哺”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开去，再摔落在地。楚枫手指一弹，一丝少阳指劲弹出，大花脸急就地一滚，指劲还是“咻”的射出他左肩。大花脸连滚带爬，仓皇逃去。
就在这时，西门蛰仿似一片雪花无声无息飘近，右掌递起，掌心蓦地冒起一丝淡绿，跟着整只手掌变成青色，直拍楚枫后背。公孙大娘失声惊呼，腰身一转，整个扑在楚枫身上，这样一来，西门蛰一掌正正拍落公孙大娘后背。
楚枫听得惊呼，身形急转，但已经来不及出掌相接，他也顾不得许多，左手扶着大娘腰姿，右掌一下压在公孙大娘心口膻中穴上，真阳逼入，公孙大娘只感到浑身一阵温热，跟着心口透出一层金刚气息，瞬即遍布全身，竟是真阳遍体。
西门蛰一掌拍落公孙大娘后背，被整个震飞，“蓬”的撞在洞壁上，一口鲜血喷出。楚枫和公孙大娘亦被震得飞出洞外，等西门蛰掠出山洞时，已经不见了楚枫和公孙大娘的身影，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也不知是楚枫还是公孙大娘吐出的鲜血。
西门蛰两眼一闪，身影消失而去。
再说大花脸，他一口气奔出数里开外方敢停住，“哺”的又一口鲜血吐出。这个大花脸当然就是青平君。
原来，叶落知寒四名剑侍实在有点棘手，西门蛰亦即西门重翳，为了让公孙大娘支开叶落知寒，遂模仿公孙媚儿的呼救声，公孙大娘果然中计，一步一步落入西门重翳圈套。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呼救声，不但引来了公孙大娘，还引来了楚枫。楚枫本来是赶去流萤洞找寻盘飞凤的，恰好路经此处。楚枫遂暗随，不过他也没想到，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暗暗跟着，就是青平君。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弓更在他身后。
青平君看到了楚枫和西门蛰激斗，但他没有出手，因为今次他不但要解决楚枫，还想吸走楚枫一身真气。
原来，青平君接连吸了若干高手的真气后，功力突飞猛进，但他发觉，往后无论他再如何吸人真气，功力增长却微乎其微，他知道寻常高手的功力已经无法助长他，只有像楚枫这样的高手才能让他功力再次突飞猛进。
所以他一直在等，因为他知道楚枫功力深厚，想吸他真气并不容易。当楚枫和西门蛰剑气相交时，他知道机会来了。但他那一掌不是拍向楚枫，而是拍向公孙大娘。他知道楚枫要救公孙大娘，只能跟他接掌。楚枫果然与他接掌了，他当即运起青锋诀吸噬真气。一般人如果突然发觉真气被人吸走，第一反应必定是竭力收功，而其时楚枫正真气激荡，如果他强行收功，便着了道儿，青平君正好能慢慢将真气吸为己有。
青平君千算万算，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楚枫不是一般人！无数次生死搏斗早就练就了他超乎常人的反应，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真气被吸时，他不但没有收功，还顺势将一身真气逼入青平君体内，青平君如何能承受，整个倒飞。并不是楚枫将他震飞，而是他主动倒飞开去，因为再迟片刻，他身子就会被楚枫真气撕裂！
青平君捂住左肩，鲜血从他指间渗出。偷鸡不成还吃了大亏，青平君恨意难消，身影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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