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妘两手撑在地面上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僵硬,已经再难站起,殿中的小太监见状,走上前去将安妘拉了起来。
老太监朝安妘笑道:“走吧,三姑娘。”
安妘紧皱眉头,因为疼痛额上生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那老太监说道:“不知道公公该如何称呼是好?”
老太监道:“咱家名叫周游人。”
安妘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朝周游人福身拜了一下,笑问道:“不知道周公公可否能告知小女要去何处啊?”
周游人笑得很是和蔼,只道:“三姑娘随咱家去就行了。”
说完,周游人转身朝殿外走去,而一直看着安妘罚跪的小太监和安妘笑道:“三姑娘,请吧。”
安妘不由叹了口气,看来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只得抬腿跟了上去。
当安妘一瘸一拐的从仁和殿中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刚刚进到院中的宋悠。
宋悠今日当差,穿着一身黑色的侍卫劲装,腰佩长剑,神采飞扬,在看到安妘从殿中走出时,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安妘跟着周游人朝前走着,路过宋悠时,脚步停了一瞬,她转头看向了他,眼神之中似有祈求之意,纵然他目视前方,余光亦能瞧见她的神色。
然而,她也只是停顿了一瞬,便跟着周游人离开了。
其实,她不该求他,毕竟她也不知道要求他做些什么才好。
宋悠进到殿中,内殿之中有一个小太监出来和宋悠说道:“宋大人,贞妃娘娘和皇上还在内殿之中,刚刚才更衣,还请宋大人稍后。”
听了这话,宋悠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点了点头,看向那小太监问道:“刚才那位,可是贞妃娘娘的妹妹?”
小太监笑着点头:“正是。”
宋悠随意的点了下头,语气也很随意的问道:“不知周公公要把那三姑娘带去哪啊?”
小太监皱了下眉毛,想了一下,道:“好像是要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宋悠听后,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紧,他双眼转了一圈又一圈。
皇后的凤仪宫,皇上是想动用私刑还是有意将安妘留在后宫啊?
见宋悠没有说话,对面的小太监不由笑问道:“宋大人?”
宋悠抬头和对方笑了一下,抱着手臂说道:“想来贞妃娘娘在这宫里再也不会寂寞了,皇上对贞妃娘娘可真是好啊。”
小太监连忙摇了摇手,神色惶恐的说道:“宋大人可莫要乱说。”
瞧着小太监的神色,宋悠心里不由喘了口气,看来皇上让安妘留在后宫的几率很小,那大概是为了齐王一事要对安妘小惩大诫,告诫百官除了天子谁都攀附不得。
内殿中皇帝徐步走了出来,问道:“看来你对朕的私事很关心啊?”
宋悠听后,连忙笑道:“臣倒不是关心皇上的私事,只是瞧那三姑娘容貌秀丽,身姿婀娜,不由多关心了一下。”
皇帝听后,哼了一声:“你同胞大哥,老成持重,行事稳妥,娶了你大嫂七年,从未纳过一房妾室,朕也听说你那五弟,温润如玉,君子一般的品格,平时在太医院和宫女说话,都要保持三尺远的距离,怎么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你,性子就能如此?”
宋悠只笑了笑,便说道:“皇上,关于逆王余党一事,臣和念白已经将人全部抓了起来,现都关押在天牢之中,只听皇上旨意了。”
皇帝听后,垂眸,坐了下来,语气稀松:“依你之见,觉得要如何惩治呢?”
宋悠垂眸,他私心想着,只将这些人处死便可,至于亲眷大多无辜,不如放过,然而按皇帝的心性,肯定会觉得不妥。
但如果,皇帝听了他的话,真的能网开一面呢?
宋悠向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道:“臣觉得,不如只将这些官员按照所参与的多少判定是生是死,其亲眷没收家财,放回民间,日后百姓说起,都会夸赞皇上仁义。”
皇帝挑眉:“不妥,还是直接全部株连九族的好。”
宋悠跪在地上,点头,面上没有了笑容:“是,皇上想得妥当,毕竟斩草需要除根。”
皇帝起身,负手而立:“宋悠,你宋家五个儿郎,唯有你功夫最好,但你怎么没有做将才的果断呢?常怀不必要的柔肠,会给敌人卷土重来的机会的。”
宋悠颔首,应了一声。
和皇帝汇报完逆王余党一事,宋悠便从仁和殿的屋中走了出来,他一走出院门,转身就想朝着中宫的方向走去,然而刚走了两步,宋悠便折回身来。
想来,皇帝心中毕竟介意辅国公想攀亲齐王一事,安妘这顿惩罚是免不了的了,他这样没头没尾的过去了,什么缘由也没有,倒叫皇帝多心。
门口站着的太监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宋悠,不由上前笑道:“宋大人怎么了?”
宋悠眼睛一转,笑道:“你看,方才墙上有一只猫跑过去了,又肥又圆!”
那太监抬头看着高高的宫墙,满脸的疑惑:“哪呢?”
宋悠没有再多留此处,转身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不再理会那满脸疑惑的太监。
且说安妘这边被周游人一路带着到了凤仪宫里,一进凤仪宫中,便瞧见了院中右侧栽种着一池还未开放的牡丹花,左侧是一株粗壮的槐树,树冠能遮蔽半个院落,高大非常。
安妘被带着进到了正殿当中,门一被推开,安妘便瞧见了坐在正位上的宫装妇人,
妇人瞧着四十上下的模样,眉眼处还透着一丝俏丽,但面上敷着苍白的铅粉,虽然能遮掩一些衰老之感,但也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
殿中除了紧挨着妇人而站的一个宫女,两侧各站了三个穿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少女。
周游人福身拜那妇人,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辅国公家的三姑娘,皇上说,辅国公没教好三姑娘何为闺秀礼仪,特地送来让皇后娘娘教导。”
安妘听后,一愣,随即跪了下来:“皇后娘娘万安。”
她刚开口说完话,站在皇后身边的宫女明显一愣。
皇后察觉不对,瞥了一下身侧的宫女:“春袖,你这是怎么了?”
春袖眨了眨眼睛,笑道:“回皇后娘娘,看见三姑娘之相貌,春袖心中艳羡不已,十分惊叹。”
安妘听到春袖的声音,心中一紧——这声音,莫不是除夕宫宴和林子棠幽会的那名宫女吗?
皇后拿着手中的绢子蹭了蹭指头尖,不咸不淡的说道:“容貌好,德行不够也是不行,既然皇上说要本宫教导三姑娘闺秀礼仪,本宫便不能推却,三姑娘——”
安妘颔首答道:“小女在。”
皇后眼皮轻轻抬起,道:“你去,跪在殿外,抄写《女则》三百遍,今日先抄到天黑,今日抄不完,明日就继续抄写,什么时候抄完了,再回公府吧。”
安妘的双手握紧了裙边,叩首道:“谢皇后娘娘。”
只听皇后笑道:“你姐姐贞妃素来被皇上夸赞是嫔妃德行的榜样,你身为其妹可千万不能让你姐姐失了颜面,本宫如此用心,望你不要心生怨怼。”
安妘抬头,背挺得很直,面上带着微笑:“是,小女不敢怨怼。”
皇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去吧,春袖,给三姑娘备上小桌还有笔墨纸砚。”
春袖福身:“是。”
皇后又笑着补充道:“记得把最好的笔墨纸砚找出来,虽然开了春,但是倒春寒很是厉害,三姑娘要是手被冻僵了,再没有好用的笔,就更写不好字了。”
安妘依然跪在地上,面容平静,不见喜怒。
春袖点头,应了一声,忙下去准备。
一旁周游人再次福身拜道:“皇后娘娘不愧是一国之母,对大臣子女也能如此用心教导,想来皇上心中定然十分欢喜。”
皇后起身,笑道:“辛苦周公公将人带了过来,走这一遭。”
那周游人只摇头笑道:“咱家哪里辛苦,咱家该回去和皇上禀明情况了。”
皇后点头,转头和其中一位宫女说道:“去送送周公公。”
那被吩咐的宫女应了,转身跟着周游人走出了凤仪宫。
这边春袖从内室当中走出,有两个太监搬着小桌跟着她走了出来。
春袖走到安妘面前,低头看着安妘笑道:“三姑娘,跟我出去吧。”
安妘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了院中。
她观察了一下凤仪宫的前院,左右琢磨着在那棵大槐树旁边应该还能避着点风,便指了一下那棵槐树说道:“我去那边抄。”
春袖转头和安妘友好的笑了一下:“三姑娘,要写,就要正对着凤仪宫的院门和殿门写才好,这样方便皇后娘娘从屋里看见你,好尽到皇后娘娘监督之责。”
安妘听后,转头看着春袖的笑脸。
春袖依然笑着,颇有种高安妘一等的感觉。
那两个太监将小桌放下后,春袖摊手指了一下那张桌子:“三姑娘,赶紧跪下来写吧!可别想着偷懒,我会认真负责的盯着三姑娘写的。”
安妘笑了一下,朝那张桌子走了过去,边走边说:“真是狗仗人势。”
春袖听了,和抬桌子的两个小太监厉声说道:“三姑娘出言不逊,不服管教,给我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