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说完话,厅中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燕宁郡主最先开口说了话:“是福是祸,要进了宫才知道,这会子在这里瞎猜瞎想也是没有用的。”
康夫人点头:“老太太说的是,一切都得到了宫里才知道究竟是……”
话没有说话,康夫人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燕宁郡主皱眉:“去,都回去换了衣裳,一同进宫去。”
一众家眷福身拜了,一一从万寿堂中离开了。
安婉和安妘难得的一同走在道上,安婉瞧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安妘,不由心生抱怨:“三姐姐倒是神仙一般的淡然,家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你而生的吗?”
安妘侧头看了一眼安婉,失笑问道:“什么?”
安婉看着前方,悠悠然:“如果不是为了三姐姐你的婚事,家里何至于闹成这样?”
安妘伸手拽住了安婉,她紧紧握着安婉的手腕,冷道:“我奉劝四妹妹还是少说两句,辅国公府没有任何一个人要主动和齐王府攀上关系,你最好记得这句话!否则等到了宫里也这么说话不长脑子,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我们给你陪葬的。”
说完,她将安婉的手狠狠的甩开,快步走了。
一入听萧馆的屋中,碧果气恼的说道:“这个四姑娘,生怕姑娘你的事情不够多,竟然敢那么说话,逆王才死了几天,皇上就算不动咱们公府,到底也会介意我们和齐王家说亲一事,她这话得亏是在公府里说的,要是再宫里说,那不是要姑娘你的命吗!”
安妘垂眸,声音淡淡的:“安婉的聪明全都用在了家宅内斗上,你瞧二姐姐可拿这样的事来说?”
碧果摇了摇头。
安妘叹了口气:“赶紧换衣裳吧,和这样的人生不起的气。”
皇宫,仁和殿内。
一位双十年华的美人正立于殿中,身着紫衣,上绣牡丹纹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钗步摇以及耳饰也都相得益彰。
皇帝坐在宝座之上,看着美人笑得开心:“今日朕下召封你为贞妃入主宜春宫,又叫来你父家亲眷进宫见你,为何不觉你有喜悦之情啊?”
原来这美人就是辅国公的长女安妍,是安婕妤,现经历齐王谋逆,安家安琮斩了齐王头颅一事后,今日破格被封为贞妃,可谓是一步登天。
贞妃面容沉静,眉宇间透着温和从容之态,听到皇上如此一问,才微微一笑:“我心中自然感念皇上对我的抬爱垂怜,但我一下由婕妤升为妃位,想到其他宫中姊妹对皇上的爱意,必然会因为此事而觉伤心,心里即便是高兴也不敢表现,唯恐伤了后宫和气,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为难。”
皇帝听后伸出了手,贞妃连忙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
美人之手犹如无骨,好似握住了上好的绸缎。
皇帝笑了笑,伸手抬起了贞妃的下巴,轻声说道:“等会儿辅国公就要进殿,你父家的亲眷也要进来,你高兴一些,仔细你家里的姊妹们瞧见你不高兴,背后埋怨朕待你不好。”
贞妃点头,低头笑道:“是,皇上。”
此时外面有太监通传道:“燕宁郡主、辅国公求见。”
皇上还没有松开贞妃的手,扬声说道:“进。”
仁和殿的大门被人推开,燕宁郡主、辅国公、康夫人和两个哥儿、三个未出阁的姐儿一个接一个的进到了殿中。
这一家人进到殿中,向皇帝行过大礼之后都未起身,依然跪在下面。
安妘微低着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上面看去,这还是她头一次近距离的看皇帝长什么样子,之前祥和殿上,人多又远,根本看不清楚皇帝的脸。
皇帝的岁数看着比辅国公大了四五岁,约莫在四十五岁左右,旁边的美人看着不过双十年华,两个人是能当父女的年纪,安妘这十三四的年纪,装嫩的话都能叫皇帝爷爷了。
宝座上的皇帝笑了一声:“都起来吧,这样跪着多见怪,今日叫你们来,是想着贞妃在宫中这几年从未回过府中,与你们多年未见,该是非常想念你们。”
安妘朝那美人看了一眼,原来这就是安家的大姑娘安妍,之前听说是婕妤,现在转眼就变成了贞妃。
那燕宁郡主和辅国公听到这话,连忙又叩拜谢恩:“多谢皇上垂爱。”
皇帝抬手笑道:“你们坐吧,别老谢来谢去的,今天权当是一家人在一起坐坐。
听到皇帝如此一说,原本来宫里之前战战兢兢的安家人,才平缓心情坐了下来。
皇帝还握着贞妃的手,和辅国公笑道:“公爷。”
辅国公连忙站了起来:“皇上,这个称呼可不敢当啊,皇上还是叫臣的名字吧。”
皇帝摇了摇头:“公爷请坐,公爷从去年和翰林院的一众书生一同编撰我朝史书,很是辛苦,今年齐王谋逆,在你家大开杀戒,让朕很是心疼啊。”
辅国公没有坐,只连连摇头叹道:“皇上这话说得叫臣伤心,臣一心只想接近齐王,暗中查探齐王怀了何种歹毒心思,却没曾想到引狼入室,连累家眷受惊,臣实在无能啊。”
皇帝听后,也是长叹一声:“公爷之伤心,朕能体会,但公爷这种甘愿以身犯险的忠心,实在让朕心中钦佩,所以朕心里想着,眼下正好有一件事适合公爷去做。”
辅国公抬头看着皇帝,虽有疑惑,却不敢推拒,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尽管吩咐就是,臣若能为,一定尽力为之。”
皇帝点头,很是满意:“朕想着南方现在正闹水患,偏偏有一帮山匪横行,抢了朝廷不少的赈灾粮,像公爷这样舍身为义之人,想必一定愿意去往南方一探究竟!”
辅国公额上有冷汗沁出,只能点头说道:“臣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这条命甘愿献给皇上。”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如此,那便让你家的大哥儿安珏和你一同前去吧。”
康夫人一听这话,有些坐不住了,刚要起身说话,却被一旁的燕宁郡主抓住了手,康夫人看向对面坐着的安珏,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安妘也看向了安珏,她低下头想起来了宋思之前和自己说的话,皇上让宋威在边疆解决齐王,辅国公和安珏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正当安妘发呆之时,只听皇帝扬声道:“谁是三姑娘安妘啊?”
安妘回神,起身,僵着身子跪倒在地:“皇上,我是。”
皇帝起身,松开了贞妃的手,俯视着她:“听说,你在齐王作乱那日,骑着马来到了宫中?”
安妘垂眸看着被擦得一尘不染的木质地面,点头:“是。”
皇帝又继续问道:“朕还听说,你头一次见齐王妃时,给齐王府敷面按脸,殷勤有加?”
安妘浑身一抖,垂下头去:“皇上,小女身在闺中,不懂家国大事,只懂得闺中女儿擦脸的东西,那齐王妃当日见了小女,夸了小女两句,小女一时迷了心智,所以才会有敷面一事,况且当时京城当中,因齐王是皇上同母兄弟,是无人不忌惮齐王的,小女又是闺中女儿,见了王妃怕得很,只能殷勤以对啊。”
皇帝听后,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说了一句:“京城之中,无人不忌惮齐王?这是闺阁无知女儿之所见?兵乱之时,敢策马而入皇宫,这是闺阁无知女儿之所为?”
安妘自知和皇上狡辩无用,将头磕在地上,只得换了个说法:“回皇上,小女自小喜欢金银宝器,然而父亲教导我们当勤俭持家,每月份例银子不足以满足小女虚荣之心,小女日夜研究,终于做出了效果极好的擦脸膏子,一心只想着从高位的女眷身上赚取些黄白之物,所以,所以才会讨好齐王妃。”
皇帝听后,笑了两声,转头看着辅国公说道:“公爷,你真是个好父亲啊。”
辅国公抱拳弯腰:“愧不敢当。”
皇帝撇了一眼安妘,道:“早就听闻安家的三姑娘脸上遍生红疮,破了相貌,之前宴会上见过,只是离得远,朕也没看清,不过今日一见,见你脸颊光滑非常,倒是真如你所说,的确是做出了效果极好的擦脸膏子。”
安妘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弹。
皇帝转身走回了宝座旁边,道:“公爷和安大公子今日回去便准备行囊,这两日便出发去南方查案。”
辅国公一家纷纷站起身,行礼道:“是。”
皇帝抬手:“除了安妘,都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安妘不由抬头看向皇帝,安婉转头经过她时,笑了一下,很是开心,辅国公和燕宁郡主经过她时,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安妘心中,犹如打鼓。
殿中辅国公一家纷纷离去后,皇帝并未理会与她,而是拉着贞妃的手朝内殿走去。
殿中,只剩下一个太监陪她。
安妘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心里难受的想哭,明明是辅国公作的妖,凭什么要她在这里跪着。
也不知道是跪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直跪到安妘觉得双腿僵硬无比,膝盖上似有千万根针在扎时,内殿中才有一个老太监走了出来,看着安妘笑嘻嘻的说道:“三姑娘起来吧,跟咱家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