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此世何世？”
当语言及由之而立的一切概念都在那真幻莫辨的绝对未知面前变得难以维持之际，中将那一直以来如钢铁般的军人式意志一时陷入某种在精神上亦非实体性的波动，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随之出现在他的心神中——说是“体验”又似乎不尽准确，因为在这里所出现者仿佛是一种绝对的“体验”，别无他物，及至所谓“存在”，归根结底，亦不出其外。
于是当它纯一时，这“一”便在失去了“相对”后也无所谓了“一”…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消融在这物我俱空的混沌中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闪念让中将生生止住了这股貌似不可抗拒的无名心流，他脱口而出道：“好吧，”开头两个字，中将的语气还有些虚浮飘摇，“不管怎么说，这是眼下最重要的线索。”说完后半句，欧阳尚的整个状态似乎才算是完全回到了现场，而那谜团并未消失，只是中将已然在它面前划下了一条泾渭。
“小军，小兵…”中将转向了艾家兄弟，却见两人面色苍白眉头紧cu，似乎不太舒服，欧阳尚随即放下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你们怎么了？还没调整过来吗？”
兄弟俩的zui角同时动了动，却都没有说话。
“我这就让医疗组带你们去休整一下，他们正好在外面。”说着，中将再次按下呼叫医疗小组的按钮。
这时，仍未完全脱离沉思状态的宋嘉起身转向身后的艾家哥俩，他想借此机会向他们致以双重谢意——一重是这次把他唤回，另一重是之前的信天翁营救。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张神情淡漠疏离的面庞，这让他俩那种略显棱角的英俊带上了一份雕塑般的质感，虽然俊美，却不似活物。
看到这，宋嘉一时不由语塞。
然而，就在他们目光交错的瞬间，宋嘉的整个心神瞬间一空，也许正是因为兄弟俩还未调整过来的缘故，那两对瞳孔背后分明是另一个没有尽头的…宇宙。一瞥之下，连他们刚才所说的谜样语言也顿时变得不再奇怪…
不，也许不是另一个宇宙，宋嘉忽然意识到这兄弟俩是一座桥梁，连通着的很可能是这个宇宙的另一重面目，一种完全不为人所知——或者说人类无法凭借一般意义上的“认知”加以真正辨识的面目。
在微弦论看来，人类自以为熟知的这个“宇宙”，不过是“存在”在T亚型“心识模式”中显现的模样——如果这T亚型“心识模式”即是“心识”的全部，那么尽可以说这就是一切的完整形态。可事实极可能并非如此，微弦论早已指出相对其完整的成像机能而言T亚型“心识模式”其实是高度扭曲且极其有限的，当心物二象性的“存在”于其中成像时也同样无法脱离这种根本形态，只是这种形态是T亚型“心识模式”不可能自觉到的，因为这就是它本身…
而艾氏兄弟俩所涉足的“无意识临界状态”很可能正是某种超越了T亚型的心识形态，由此，“心物二象”的存在也就在其中呈现为了全然不同的面目…
但这此时看来如此显明的可能，之前甚至在“盘古”内部都一直被视为比科幻更离奇的理论，并因此一直被当作微弦论里又一种遥不可及的预言，以致知者寥寥。然而现在，该是到了解封这预言的时候…
就在宋嘉分神之际，医疗小组已经悄悄把兄弟俩接了出去，当宋嘉回过神准备向他们询问一个问题时才发现面前已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面对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宋嘉心海里有一些莫可名状的闪动，倏忽即逝。
怔怔地，宋嘉缓缓坐回了位子上。
看着首席的样子，欧阳尚仿佛看到了片刻前的自己，在未知世界的yin影接踵而来的时刻，即便是站在人类知识疆域最前沿、同时亦是最成熟、最坚定的心智也不免有些风雨飘摇。
中将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悄无声息启动了视频慢放，那只在他预想中对宋嘉有着重大意义的蝴蝶即将出现…
此时宋嘉的目光却并没有回到全息影像上，他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平台沿角，“中将，”在一片安静中，宋嘉轻轻吐出两个字。
“怎么首席？”
“你有没有听说过‘认知第一定律’？”
“认知第一定律？”中将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没有。”
欧阳尚等着对面的解答，可大厅里又一次陷入无声，中将不觉转目望向宋嘉，就见首席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中将正要相问，就听对面响起了轻徐飘忽的声音。
“不能证否，即是证实。”稍稍停顿了一下，宋嘉又接着道：“人类智力的一切认知不出于是。”
这本就微弱的话音转眼便消失在安静的空气里，可片刻后，中将原先波澜不惊的目光深处突然一凛，他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可在接收其中的信息之前，中将却首先被这道意识的结构吸引了——循而看去，那背后是一道完美的闭环，自成一体，它来自意识的真正本体，并以其结构完全呈现出那本体。
“闭环”…
欧阳尚第一次发现，一切“意识”不都是如此吗？可不知怎的，他却又不敢认取这一点，就好像这背后隐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黑洞。
而另一边，一种源自心底的释然无法抑制地绽放开来，就好像宋嘉这句话点破了某种其实早已显明却从未被意识到的事实。
“这…怎么说？”与其说这是在提问，不如说是某种潜意识在做最后的自救。
宋嘉缓缓拿起台上一支笔，笑微微地看着它，“我们对它的一切认知与它有关吗？”那语气有点像在自言自语。
“当然。”中将的回答让大厅里变得愈加安静，乃至这种安静已无形间越出了声音的范畴…
“那我们对它的认知是它本身吗？”
中将正要脱口而出那个理所当然的答案，却突然像被掐住喉咙般生生咽下了话头，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转瞬间化作无解之谜…
“不是…”仿佛是从那种弥散性的宁静中自动析出，中将口中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只是原本在它之前的“当然”两字已不知所踪。
宋嘉笑眯眯的目光这时转向了中将，“那是不是可以说，我们的一切认知与认知的对象有关，而与这对象本身无关。”
笔趣库小说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