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空,雪白的羊群,在悠扬的牧歌声中纵马驰骋,说不出有多么的惬意。骑着一匹毛发乌黑油亮,四蹄间一簇雪白的骏马,踌躇满志的路了了几乎跑遍了牧场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眼见到这匹乌云盖雪。它正被一群漂亮的母马簇拥着,昂着高高的头颅,一副貌捭四方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这让路了了很是不喜欢,下定决心就要将它的骄傲狠狠的踩在脚下。
“这是我们当年从西域带过的马驹,长大还没两年就成了这里的头马。近两年来还没有人能征服它,你想不想去试试?”康之睦微微一笑,挑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便宜妹夫路了了。
眼神发光的路了了,贼头贼脑的慢慢靠近这匹骄傲的马中王者。可人家只是打了一个响鼻,看都没看他一眼。
路了了抽个冷子,翻身上马,紧紧的抓住那长长的鬃毛。乌云盖雪长长的嘶鸣一声,四蹄腾空,如风如电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马群像是被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中劈成两半一般,恭恭敬敬的缓缓后退,像是为它们的王者列队欢呼。
路了了在马匹上颠来簸去,好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秋风中的一片枯叶。但他仍然稳稳的抓住鬃毛,就是没有掉下去。
狂奔中乌云盖雪突然一个急停人立,路了了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草地上,半天都起不来。骄傲的马儿还悠闲的在他躺下的地方踱了几步,这才慢悠悠的跑回它的领地。
在一片哄笑声中,路了了揉着屁股爬了起来。望着那一匹正在接受漂亮母马恭贺的乌云盖雪,眼睛眯了起来。
月夜下的马厩里,乌云盖雪一双三角形的耳朵高高的耸立在脑门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戒备的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路了了“锵”的一声拔出秋水,冰寒的刀刃在乌云盖雪胯下又黑又长的东西上比划了几下,恶狠狠的与它的眼睛对视着。
“明天,要是你再敢把劳资摔下去,劳资就阉了你,看你怎么面对些漂亮的母马。”
路了了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秋水又在那根东西那里比划了几下。乌云盖雪深邃的眼睛里,居然露出几分恐惧的意味。
第二天,路了了先是在乌云盖雪面前比划了几下,这才慢悠悠的翻身上马,在其他人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意气风发的驰骋了几个来回。
在牧场巡视的过程中,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的人,路了了总是要找上去聊上几句。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康氏部族的人,无人不知道路了了有艾米尔这么一位美丽的妻子,有乌云盖雪这么一匹神骏的名驹。
“师父,师父!”柏良器鼻青眼肿,连滚带爬的跑到路了了的跟前,一脸的焦急:“康缇丝被坏人抱走了,师父你快去救救她!”
路了了心里一惊,顺着柏良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位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汉子,正将哭喊着的康缇丝放上马,准备逃窜。
路了了轻轻一夹马腹,乌云盖雪就腾云驾雾一般,追了过去。
身体随着乌云盖雪的奔腾微微起伏,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这风驰电掣飞一般的感觉,让路了了很是陶醉。
前面骑马逃窜的贼人越来越近,路了了拔出秋水,死死的盯着那贼人的脖子。
眼看逃不掉了,那贼人掏出一个号角就“呜呜”的吹了起来。接着慢慢停了下来,拔出一柄弯刀,准备迎击追上前来的路了了。
乌云盖雪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这位贼人几乎还没作出任何反应,路了了已经飘然到了眼前,倒转剑柄,借着马的冲力,在那贼人头上轻轻一磕。
掉转马头,从软软倒在马身上的贼人身前,抱起几乎吓傻了的康缇丝,才发现那贼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用手在康缇丝白嫩的小脸蛋上一捏,康缇丝这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也不管小家伙哭得多伤心,路了了得意的哈哈大笑。
贼人临死前吹起的号角,终于引来了他的同党。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远远的不下一百骑的贼人,呼啸着向路了了冲来。
路了了心里一慌,抱起不停大哭的康缇丝上马转身就逃。
刚往回跑了一阵,就看见康志睦带着几十位年轻人,大呼小叫的迎了上来。
“奚人!是奚人袭击部落来了。”一位康氏部落的年轻人大声喊了起来。
路了了靠近脸色血红的康志睦,就想把哭泣的康缇丝递给他。
“爹爹!姑父欺负我,他把人家的脸捏得好疼。”康缇丝一见自己的父亲,哭得更是伤心委屈。
康志睦看也不看脸色尴尬的路了了与哭泣的女儿,拔出长刀振臂大呼:“随我迎击这些可恶的奚人,不能让他们冲进部落。”
路了了一眼看见跟着冲上来的裴五娘,把康缇丝往她怀里一放,就跟着康志睦向前冲去。裴五娘恼怒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又随手丢给身边的一位青年,也纵马向前冲去。
冲锋的双方越来越近,沉重的马蹄声让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一些善射的青年,与裴五娘一般,在飞驰的马背上张弓搭箭,“簌簌”的就射出一阵箭雨。
对方瞬间就倒下几人,也有人取下弓箭,向这边射了过来。
路了了马快,很快就追上了康志睦,与他一起组成箭头。手里稳稳的握住长刀,眨眼间两队人马就碰撞在一起。
秋水锋利的剑刃,如同割破布一般,在人体上轻轻划过,带起一蓬血雨。路了了头也不回,借着乌云盖雪的冲势,剑刃又对准了下一个对手。
又一蓬血花飞起,路了了前面已经没了敌人。跟着康志睦的马头,转了个圈,又向冲破队形的敌人杀去。
一声声“扑哧扑哧”的闷响,一道道飞溅的血雾,带走了一位位年轻的生命。
丢下三十余具尸体的奚人逃跑了,康氏族人也失去了八位年轻人的生命。浑身鲜血的康志睦,望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年轻族人,脸色哀伤的对身边的路了了说道。
“我一直反对父亲的做法,不能将部族的命运交给可怜的女子来承担。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死去,我隐隐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过我康志睦活着一天,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绝不会再献出任何一位部族的女子。”;
路了了安慰的拍了拍康志睦的肩膀,没有说话。
“师兄!,你杀掉几个敌人?”裴五娘一脸兴奋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些血污。
对于这位神经粗大的师妹,路了了有些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下,慢慢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裴五娘嘴角翘起,轻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死在我箭下的就有四个,师兄,你太弱了。”
路了了微微叹了一口气,摸摸裴五娘的头:“如果死去的人中有你的亲人,你就会明白,生命,不是简单的数字了。”
八具年轻人的尸体,被放在堆好的木柴堆上。部族的男女老少,静静的望着那些为了保护部族而英勇战死的年轻人。随着康日知用火炬点燃木堆,唱起了哀伤的歌谣。
艾米尔依偎在路了了怀里,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浸满了泪水。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不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不会,绝对不会。”路了了喃喃的说道,望着那些火光中依稀熟悉的面孔,静静的随着燃烧的枯叶,化为虚无。
一同经过鲜血的洗礼,年轻人的友情很容易就得到升华。康志睦与部落里的年轻人,与路了了打成了一片,再无隔阂。
一脸幸福的路了了,看着艾米尔给未出世的儿子缝制着小衣,康志睦神色慌乱的冲了进来。
“走!你们快走。范阳节度使府中来人了。要带艾米尔回去问话,现在正在等着父亲的回话。我想办法拖延一下,你们赶紧走。”
康志睦转身又消失不见了,路了了有些糊涂的望着艾米尔:“你是不是将听来的消息,通过你父亲转告那位安大人了?”
艾米尔有些愧疚的望着路了了:“为了部族能够栖息在这块草原,我没有办法。”
“艾米尔,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了,我们赶紧逃吧。”路了了显得有些慌乱、
“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逃了,我的父兄怎么办,部族的兄弟姐妹怎么办。你长安城的家人又怎么办。”艾米尔轻轻的摇摇头。
“我们先逃出去,再想办法。”路了了已经失去了方寸,一把抱住艾米尔就想跑出去。
艾米尔拿出一柄短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泪流满面的望着路了了,坚定的摇着头。
路了了抱住艾米尔的身体,无力的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