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期限刚刚到,安雷的电话便来了,然后,他开了车子,在陆安安楼下等陆安安。南宁市的夜晚,空气很清凉,有一种淡淡的凛然气氛。透过车窗的玻璃,外面的世界仿佛很温馨,很宁静,路边的街灯,是一种浅浅的柠檬黄和浅浅的桔色,它们交相辉映在一起,是是非非,迟迟疑疑,就像生活表面,波澜不惊。

    安雷把车子又驶到邕江大桥旁,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下,安雷问:“介意我抽烟吗?”

    陆安安摇头:“不,不介意。”

    安雷取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支,点上,然后遥下了半截车窗,把手伸出了外面。那些给安雷弹出车窗外的一截一截烟灰,就仿佛像陆安安心底不可言说的心事,那是一种没有文字的书写,一段又一段寂寞而又灰暗的往事。

    安雷轻轻地说:“我知道吸烟不好,有损健康,我曾经戒了烟,戒了两年多,去年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又吸上了。”

    陆安安还是不说话,把头靠在座位里,静静地看着他。

    黑暗中的安雷,低着头,侧着脸,非常销骨的深沉。

    吸完了一支烟,安雷把车窗慢慢的摇上。

    夜,渐渐地深了,很静,外面昏暗的$一$本灯光,摇曳着神秘的气息。

    过了很久很久,安雷说:“一个星期过去了,现在总得给我答案了吧?陆安安,现在你就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是愿意和我一起做运动员,在人生的道路上一起赛跑?还是弃权,离我绝尘而去?”

    陆安安小心翼翼地说:“你并不了解我,我的过去,我的现在。”

    安雷说:“你也不理解我呀,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但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关心的,应该是未来。”

    陆安安想了想:“我们给彼此一段时间,互相接触,互相了解,可好?”

    安雷是个聪明人,自然清楚陆安安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也许是我太过操之过急,想一步到位。感情这事,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的工作太忙,时间有限,抽不出过多的时间来风花雪月,还望你见谅。”

    陆安安说:“我明白。”

    安雷凝视着陆安安,这个奇怪的女子,总让人猜不透。

    安雷到底还是忍不住:“陆安安,你害怕什么?”

    陆安安很坦白:“因为你太出色,太优秀,太有钱,也太英俊。”

    安雷啼笑皆非,别人眼里望尘莫及的优点,到了陆安安眼中,倒成了缺点了。安雷问:“就因为这些?”

    陆安安说:“对呀。”

    安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那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发觉彼此之间合适了,再作决定,好不好?”

    陆安安说:“好。”

    安雷很喜欢陆安安说话的语气,很简单,直接,“好”或“不好”,而且,她不像别的女子,永远有好奇心,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而陆安安,很少问“为什么”,别人说什么给她听,她便听什么,别人不说,她也不问,安雷很喜欢,这样随意和随性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没有一点点的菱与角。

    翌日,下午,陆安安接到了安雷的电话,安雷说:“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好吗?”

    陆安安轻轻地说:“好。”

    既然答应了做人家的女朋友,那就要好好的做好人家女朋友的职责,要不如何和人家交流,培养感情?——说到底,苏菲亚还是想嫁了,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完成做人的任务。

    安雷,是适当的时候遇到适当的人。

    放下电话,陆安安打开衣柜,忽然间发觉,她没有去参加正式宴会穿的衣服。陆安安的衣服,只是衬衫,t恤,牛仔裤,休闲裤,或很短很短的超短热裤,没有裙子。陆安安不穿裙子,已有很久很久,久到花季一样的年龄,那个时候因为邓子言说她穿裙子很好看,为了邓子言,她穿了裙子,扮了淑女状。

    邓子言还说,他喜欢陆安安留长头发,长头发的女子,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如今,陆安安不爱穿裙子,也不留长头发,因为不屑。

    而陆安安是女人,最能体现女人温柔娴雅一面的,除了长头发,应该是穿裙子吧?穿裙子的女人,总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美丽多姿的感觉。于是,陆安安给她自己订了个计划,计划她到了六十岁,她便穿裙子,而且穿那种很鲜红很鲜红的超短裙,然后找一个老一点帅一点的高个子男人,手挽手,一起去看日出,日落。

    结果许梦然听了,笑得喷饭。

    许梦然说:“到了六十岁,你还有胆量穿超短裙呀?而且还是鲜红色的,晕。”

    陆安安回答:“难说哦,也许,我不但有胆量穿鲜红色的超短裙,还有可能有胆量穿性感的三点式比基尼在沙滩上晒太阳呢。”

    许梦然点点头,自己也神往了起来:“如果你没有找到那个老一点帅一点的高个子男人,那么我陪你,我们一起手挽手,一起去看日出,日落,还一齐穿了三点式性感的比基尼在沙滩上晒太阳。”

    安安说。

    然后,两人孩子气的击掌。

    如今,六十岁还不到,为了安雷,是不是应该穿裙子?去参加宴会,没有裙子穿,是不是可以穿牛仔裤?或休闲裤?抑或,去买一条裙子?陆安安正在犹豫间,安雷便提前来接她了,而且,给她带来了礼物,——一条黑色的吊带晚礼裙,同样颜色的披肩,还有一双配套的高跟鞋。

    陆安安笑:“咦,你倒是细心。”

    安雷吁了一口气。这样的女子,有点骄傲,有点清高,有点自以为是,他以为她多心眼,会拒绝,或不悦,会想:以为我买不起?巴巴的拿了过来,是不是怕我丢脸于你?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兴高采烈的拿了衣服换上。

    裙子很合身,穿在陆安安身上,高贵,大方,美丽,她的身材很好,玲珑有致,骨架子柔软,那样的性感,妩媚,妖娆。

    安雷有点发呆。他接触的女人无数,各种各样,却想不到他此时此刻会载倒在这个身子单薄,瘦瘦弱弱,神情有点冷漠的女子身上。他却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却与众不同,以她独特的个性,与世无争的淡然,曾迷倒多少男人。

    宴会在一个高级的场所举行,来来往往的都是衣冠楚楚的男人,他们身边,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女子,环肥燕瘦,明眸皓齿,有的纯熟,有的清纯,但都穿得很隆重,淡妆浓抹,花枝招展。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子拿了一杯红酒摇摇摆摆走了过来,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陆安安,然后转过脸孔皮笑肉不笑对安雷说:“雷哥哥,又换了女朋友啦?你这个女朋友,还没上次那个女朋友可爱甜美呢,呵呵,雷哥哥,你的品味真的是越来越差了。”言语之轻蔑,鄙薄,在她眼里,陆安安就是透明,根本不当一回事。

    陆安安微微笑,不说话。

    这女子眼里的醋意,酸味十足的表情,陆安安看得懂。她和安雷,大概上演过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相思戏剧吧?

    周围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陆安安,一边猜想着陆安安下一步的动作。这个现代版的灰姑娘,是不是惊慌失措,泪流满面?或者,以牙还牙,用了同样的狠毒语言反击?不料到陆安安脸上只是笑嘻嘻表情,仿佛听不懂,又仿佛与己无关,若无其事的呷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笑嘻嘻地看着安雷。

    倒是安雷生气了,他清晰地对那女子一字一句地说:“余小月,请你尊重别人,她是我未婚妻,我喜欢的女子。”

    余小月睁大眼睛,说话有点结巴:“什,什么?你,你的,未,未婚妻?”

    安雷说:“对,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安雷爱的女子。“然后,安雷不再理她,拉了陆安安走到一边去。

    陆安安有些感动。一个男人,在众人面前,肯不顾一切都维护一个女人,肯当众承认,他喜欢她,爱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看来,他的心里,是真的装着她了。

    安雷是个大忙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陆安安并不常常见到他,偶尔有空了,他也尽量的陪陆安安,一起去吃饭,一起去散步,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静静的坐,也不说话,各看各的书。

    安雷喜欢静,他也喜欢看书,不过他只喜欢看经济学或哲学之类的书籍,他说陆安安写的文章是垃圾文字,什么都是胡扯,纯粹是骗读者的钱。陆安安听了,也不反驳,嘻嘻的笑,不可置否。

    但有时候带陆安安出去了,遇到亲朋好友,安雷会很自豪的向他们介绍:“我的女朋友是码字的,自由撰稿人,在杂志里经常发表文章,很有才华呢。”

    渐渐的,在安雷的朋友圈子里,大家都知道安雷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友,写文章很厉害,才高八斗,而且还会画画。有时候安雷兴致来了,还买了杂志,里面刊登了陆安安文章的,或插画的,然后介绍给别人看。

    其实这个时候,陆安安发表在杂志的文章已不多,她已渐渐把注意力集中在网络文学上。在网络上写长篇,时间长,收益低,讲究的是点击率,不如给杂志社写文章的钱来得快,但写长篇,有成就感。

    以前陆安安在创作高峰期的时候,天女散花的把文章散到各个杂志社,一个月可以上几篇插画,五六篇稿子。如今插画更少画了,偶尔灵感来了,或心血来潮了,才画上一二幅,文章呢,如果不是杂志社的编辑催稿,一个月不过写几千字,有时候几千字也不到,有时候甚至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