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静终于嫁给了余学谦,做了余学谦的妻。

    新婚之夜,给别人摆布了一天像只木偶一样的余学谦还是喝多了,醉了的余学谦,不停地狂叫着:“宁宁,宁宁,我爱你,我真的是很爱很爱你。”那无奈而又伤心欲绝的声音,如同绕梁的绝唱,回旋在小小的房子里,落到了程雪静的耳朵中,久久的挥之不去。

    程雪静站立在窗前。

    夜愈来愈深了,四周围静悄悄的,空气冷静而又清凉。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一片银白,有一种绝望的皎白。

    程雪静绝望地想:纵然,自己成了陈阿娇,刘彻愿意金屋藏之,那又怎么样?金枝玉叶,青梅竹马,还是敌不过人家一见钟情,卫子夫,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歌妓而已,但刘彻却喜欢她,爱她,把她捧在了手掌心,愿意与她夜夜笙歌,与她同被同眠。而自己,最终成了弃妇,被打入冷宫,无幸地落个可悲的下场。

    灯光光亮如白昼的新房内,贴着一个个的大红双喜,金光闪闪,喜气洋洋。

    程雪静倔强地想,我不管,我不管余学谦爱不爱我,但至少,目前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去。

    此刻的余学谦,躺在床上,身体蜷缩得像一只无助软弱的蜗牛,已烂醉=一=本~读===yb=co如泥。

    程雪静走了近去,蹲在床前,细细的打量着余学谦。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子,他忘记了,他在九岁的时候便答应了他父亲,要好好爱护她的,他又怎可能不是她的,她又怎可能得不到他?尽管,她知道,她不过是他偶然滑过心间的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所有的话句,所谓的承诺,不过是戏中台词,还没有谢幕就被忘记。

    镜子里,照着程雪静一脸的惨白。

    静如秋水的幸福,快乐,在于程雪静,只是一种表象,她的安详和高贵,是做给别人看的道具,隐隐的伤,藏匿在心底,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程雪静,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只寄生虫子,没有思想,没有未来,只有一厢意愿的爱情,有一天,这一厢情愿的爱情没了,她也只是一具空壳而已,一无所有。

    当余学谦知道一切成了现实,一切无法改变的时候,他就厌恶地看着她,深恶痛绝地说:“程雪静,你知不知道?你是个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余学谦深受着沈宁宁,但他的父亲余建成说,男人说话一言九鼎,不能言而无信。

    所谓的男人说话一言九鼎,不能言而无信,指的是余建成,而不是余学谦。

    余建成当了这么多的达官贵人面前,夸下了海口,说只要程雪静提出来,他就满足程雪静,他不能反悔,失信于她,让世人取笑,这叫他如何在亲戚朋友同事下属面前立足?余建成还说,如果,如果余学谦不肯嫁程雪静为妻,那么,他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余建成才不愁他上亿的资产没人继承,他那年轻貌美的继室,刚刚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余建成百般的对程雪静好,是因为他欠了程雪静的,所以他得偿还。

    众所周知,在程雪静六岁那年,余建成上工地去视察,上面的吊车不知道为什么,绳子忽然断了,一车子的石头朝了他头上砸了下来,是程雪静的父亲程明光眼明手快,从后面用力的推开了他,而自己却来不及闪避,倒在血泊中。

    程明光临终前,对着余建成断断续续地说:“帮我照顾我女儿。”

    程雪静的母亲,在程雪静出世的时候难产,也香消玉殒了。

    趁着余学谦到深圳出差,程雪静找到了沈宁宁。

    这是第一次,程雪静和沈宁宁单独的面对面。

    程雪静曾经见过沈宁宁无数次,而每一次,方小乐都是和余学谦如胶似漆的在一起,形影相随。而程雪静,不是装作看不见,就是远远的避开了去,她怕她眼中的嫉妒,忿恨,会不顾一切的暴发,变成一发不可收。

    自小到大,在众人面前,程雪静脸上所谓的可爱,温柔,善良,楚楚可怜,善解人意,都是自己没命的化装打扮给别人看。寄人篱下的孤儿,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很好,把心事隐藏起来,习惯了从容不迫的气质而不肯狼狈。

    咖啡店里,流窜着细细的音乐,虚无,飘渺。

    程雪静问了沈宁宁:“你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余学谦?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沈宁宁说:“我不要钱,我只要和余学谦在一起。”

    程雪静冷冷地说:“但余学谦,已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沈宁宁轻蔑:“那有什么用?你得到了他的人,但你还是得不到他的心。”

    “哈哈哈,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这话多老土,像三四十年代黑白电影的对白。”程雪静仰起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便涌上了眼泪。一颗心,突然间的剧烈抽搐,疼痛一阵接一阵涌来,瞬那间,就溢满了全身。

    自新婚之夜后,余学谦一直与程雪静分房睡,余学谦睡客房,程雪静睡卧室,两人天天相见,却形同陌路,他和她,有名无实,形同虚设,她一直是处女身,他一直不肯靠近她,一直不肯履行做丈夫的责任。偶尔,余学谦会彻夜不归。程雪静躺地床上,躲在黑暗中,一遍一遍地猜测,他加班?和朋友在一起?泡吧?其实,程雪静心里一直是明白,余学谦和沈宁宁在一起,他们一直有来往,一直不曾分开过。

    程雪静的心,是悲凉的。自己的老公,心爱的男人,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程雪静在网上,选中了一个网名叫“一夜风流”的男孩子,然后她加他为好友。

    “一夜风流”刚上线,便迫不及待地问她:“美女,需要服务吗?”

    程雪静问:“你长得可好看?”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一夜风流”便请求视频。在电脑的视频中,程雪静便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夜风流”,他在网吧内,戴着耳机,很年轻的样子,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皮肤是褐色的,牙齿很白。

    他赤裸裸地直白:“我穷,需要钱,又不想辛苦。”

    程雪静跑出了家门,开车去见了他,在她约定的咖啡店里。这个咖啡店,令程雪静刻骨铭心,一个星期前,她便是在这里见沈宁宁,沈宁宁那张扬和不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令她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程雪静知道,她脸上肯定是堆满了仇恨,一心想着报复,无论用什么手段。

    情场如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程雪静取出了一叠人民币,整整一万元。她说:“五天之内,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得到沈宁宁和你在床上zuo-ai的相片。”

    “一夜风流”答应了。

    只用了三天,“一夜风流”便交给了程雪静一叠相片。

    程雪静没有想到相片里的沈宁宁,竟然媚眼如丝,仿佛妖精一般的女子,白嫩丰满滑腻一样的躯体像蛇一样缠绕着“一夜风流”,狂野,缠绵,奔放,热情似火。“一夜风流”说:“他妈的,这个女子像块顽固的石头,如果不是我在她的饮料里放了春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去宾馆开房。”

    程雪静眯起了一双眼,笑容如花朵般绽放在嘴角边。

    她又扔下了三万元人民币给“一夜风流”,声音冷冰冰地说:“把相片给沈宁宁看,顺便告诉她,有两条路可走,但她只可选一条,一是不是把相片给余学谦欣赏?二是她彻底从余学谦的世界里消失。”

    然后,程雪静便笑出了一脸的阳光,露出了难得的兴奋,甩着头,长发四散飞舞。

    沈宁宁发生了车祸,心神恍惚的她过马路的时候给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给撞了,躲避不及,顿时倒了在血泊中,后来送到了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医生说,沈宁宁的生命保住了,但左脚瘫痪,彻夜失去了行走能力。

    陆安安在医院里,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余学谦。

    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

    他的气质很好,有一双英挺的剑眉,唇线分明,和一般宝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不同,也许是喜欢读书,身上有一种儒雅的东西,穿了一袭白衣,清秀飘逸,风度翩翩,那张帅气而又略略冷漠的脸,淡然的,忧郁地笑着,非常销骨的寂寞。

    他坐了在沈宁宁床前,很细心很认真的为沈宁宁削苹果皮,看沈宁宁的时候,眼睛里竟是那样的柔情似水。

    他爱她,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爱很爱她。

    沈宁宁躺在床上,看着余学谦,一双深黑色的眸子,略略透着笑意。

    她是个阳光灿烂的女子,尽管生活不如意,爱情遇到了挫折,左脚又突然间瘫痪了,在一瞬那,她是懊丧的,有着万念俱灰的感觉。但她很开朗,也乐观,过了一段低沉忧郁的日子后,她便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事实。沈宁宁安慰着余学谦:“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也许,这是塞翁失马,安之非福,也说不定。”

    尽管如此,沈宁宁还是知道,她和余学谦,是两个世界的人,世俗的眼光是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她和他,没能越过这道无形的门当户对的门槛,虽然彼此明明是存在爱,却无法面对世俗的大众目光,家庭的压力,谁都没有与尘世分庭抗礼的勇气和力量,——也许是有的,只是牺牲太多,付出太大,得不偿失。但爱过的一场,沈宁宁也无悔,她没有怨恨余学谦。

    沈宁宁的身体渐渐的无大碍,除了左脚永久性瘫痪外,其他的一切都健康,按照沈宁宁的话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宁宁对陆安安说:“我不想留在南宁了,我要回家了。”

    趁着余学谦不在身边,上班去了,陆安安给沈宁宁办了出院手续,还有辞职手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了南宁,回到了家乡小城。

    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