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都市小说 > 王国光 > 第38章
    这些天,王国光一直等着被领导叫去谈话,揣测站区对他如何处理,他已做好辞职的准备。他每天照样上工,下工,与李主管见面满脸冰霜。李主管倒不留情面,喊他干这干那,王国光忍着不吱声,默默地干活,他不能让李主管抓他的小辫。纳闷的是,站区领导一直平淡如常,公司的丁高管也好像没事,连工队长吴良也一字没提,好像吵架的事不存在似的。但王国光加着小心,他知道这事儿并没有完,可能隐藏着什么阴谋。

    李主管把最难干,最容易出事的设备都包给了王国光,王国光心里冷笑:“这能难住老子?”

    王国光处事更加谨慎。

    吵架发生之后,大家对王国光有些疏远,和李主管靠得更近。人们崇尚权力,惧怕权力,服从权力。权力也是权利。李主管拥有权利,就能决定别人的利益,能让别人受益或者受损。人们都是生活在利益之中,谁也不想因为一个王国光而被李主管忌恨,得罪了王国光没什么,得罪了李主管那不是找刺儿扎?

    这些天王国光晚上睡得很早,十点钟一过,就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早晨也起来很早,天刚麻麻亮就起床,悄悄地去外面跑步,跑一个小时回来,洗漱,吃早饭,然后上班。王国光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感觉这样日子简单轻松。冬至那一天,天色阴沉,刮起西北风,王国光在外面跑上几分钟,看见要下雪,就返回大楼里。经过小餐厅时,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打印着满满的文字,不禁驻足观看:

    感言:

    高管月薪一万,

    熟练工两千多,

    徒工只有八百元。

    工人们劳累地干活,

    每月还被罚款

    高管都配有汽车,

    主管们也有专车接送,

    站区的皮卡车供他们专用。

    只有我们可怜的工人,

    上下班花钱打出租车。

    公司里等级森严,

    人们都不能越位,

    各级有各级的权力,

    各级有各级的待遇。

    可我们工人,

    干得最多,

    得到最少,

    谁关心过我们的待遇?

    高管经常训示,

    “你们要感恩,

    公司为你们提供了工作的机会。”

    是吗?

    我们是感恩公司的剥削?

    还是感谢用自己的血汗

    去求他们赏一碗饭?

    运输的活儿靠谁干?

    公司的效益靠谁挣?

    就凭你们工资比我们多?

    就凭你们的待遇比我们好?

    唉,不干活的吃肉,

    干活的连汤都喝不上。

    你们常说多劳多得,

    谁劳动得多,

    谁就应该拿奖金多。

    高管每天干些什么?

    打一打羽毛球,

    抽空赴一桌丰盛的宴席,

    奖金却是工人的几倍。

    东铁是高管的企业,

    运量是高管的效益,

    我们只是打工者,

    只配流血流汗,

    混一碗饭吃。

    我们生病不敢请假,

    出了工伤还得自己看,

    残废了怨自己不小心,

    违反制度还被扣钱。

    在社会主义的大旗下,

    同是中国的公民,

    待遇为什么如此悬殊?

    高管们是老爷

    只管索取享受,

    我们是卑贱的奴隶,

    只能受苦去奉献。

    我们哪有什么信心,

    有的只是满腔的悲愤。

    王国光越读越痛快,他觉着上面写的分明是自己的心声,不由得多读了两遍,直到听见有人下楼,这才匆匆离开小餐厅。

    他来到站台上,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像天女散花,雪片落到头上,被头温融化,变成一粒粒水珠,挂在头发间。雪花飘荡了一小时,被风一阵急吹,断停了。人们原以为能休上一天雪工,雪忽停,只得又去上工。但王国光依然高兴,因为他发现站区里也有觉悟的员工。

    一整天大家都交头接耳,王国光猜想人们是在议论那篇《感言》。收入分配的悬殊,已经引起员工普遍的不满。贫富极端化的社会,正在考验着人们的容忍能力。虽然人们都按部就班地工作,但也都是以消极态度应付,出工不出力,出力不出活儿,尽可能节约自己的体力,能偷懒绝不费力,能取巧绝不费功,少做多得,增加机会投入。分配制度的不公平,极大地打击着人们的积极性和忍耐心,人们寻求着情绪的发泄口,社会也寻找着突破口,这种急剧膨胀的能量排泄不了,社会就可能引起大爆炸,必将产生****,杀人,贫困,灾难,就像埃及,就像利比亚,就像非洲的一些国家。分配不公,已经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隐患。

    在分配社会财富方面,有权者充当着急先锋,他们利用职务之便,捷足先登,巧取豪夺。对于社会的浮躁,民众的暴行,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武最近非常得意,他从四原市区找了个对象,据说对象家开煤矿,很有钱。他把对象领到单位,王国光一看就失笑。那姑娘又小又瘦,满脸雀斑,整个人像一只不长毛的猴子。王国光想,李武也只配找这样的人。

    那姑娘叫宋小丽,经常来工队,王国光遇见也不说话,就当没看见。那姑娘经常不回家,和李武住在一起。李武整天云山雾罩,早晨点名时常迟到,李主管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对此很有意见,要是别人点名迟到,他可是毫不客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人们怀疑他得了李武的什么好处。

    天气越来越冷,草干树枯,人畜封屋。接着下起当年的第一场大雪。那次吵架过后,王国光的工作热情一落千丈,每天都无精打采的,下了班就躺在床上看书,不惹人情是非。

    转眼又到了年末。王国光的外甥庆生终于穿上了军装,去西藏当兵。巨款做主,成就了人的梦想。新兵走的前一天,王国光向工队请假回家,第二天一早和妹夫振华去火车站送行,妹妹前几天为庆生的事过度操劳,得了重感冒,天冷出不了门。站台上早已站满送行的人群,一队队身穿绿色军装的新兵在领兵的指挥下,列队走进站台,振华和老王远远望着,搜寻着庆生的身影,新兵们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胸挂红花,头戴棉帽,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分辨不出谁是谁来。不一会儿,一伙新兵朝他们走来,王国光认出其中有庆生,便喊了一声。庆生来到他们跟前,王国光握住外甥的手,振华搂住儿子的头,嘱咐他去部队好好干,庆生含泪一一答应。

    十几分钟后,一声哨响,领兵的军官大喊,“集合了!”新兵都跑到原地列队,几声口令之后,新兵们转向列车,依次登上规定的车厢,送行的亲人又涌到车厢前,想和新兵们话别,车窗玻璃上满是年轻幼稚的脑袋,女人们堵到前面,流着泪大声叮嘱。王国光和振华被挤在后面,看不到庆生坐在哪里。站台上一阵铃响,站务员把人们喊到安全白线以外,送行的人不断对着车厢挥手。列车开动,王国光突然看见庆生贴近窗口看他,急忙退出人群,掏出手机给庆生打电话,但庆生的手机无法接通,他转头看振华,见振华望着徐徐远去的列车,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列车向前奔驰,把朝气蓬勃的青年送向遥远的军营。

    妹妹一家如了愿,王国光也松了一口气,中午他便坐车赶回单位去。晚上,王国光去找吴队长销假,吴队长告诉他,下个月他得少休四天。王国光一愣,糊涂地问:“不是请了两天假吗,怎么扣成四天?”吴队长说:“这是工队的制度,本月超休的,下月要加倍扣除。”王国光满脸不悦道:“我不知道这个规定。”吴队长说大家一直都这么执行。王国光第一次听说这种奇怪的事情,心里不服,也没说什么,扭头走出办公室。他不想为这些事和吴队长争辩。但王国光心里有了没解开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