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地感到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我再次回到了家里。
家……默默念起这个字的时候,心中描绘的不是两仪大宅,而是这间非常平凡的公寓。
——就在这里,我和她共同度过了幸福的每一天。
打开门的时候带着些许期待,她——空会不会像我所期盼的一般,煮好一桌食物等我回来吃呢?
……理所当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在这里——她所留下的痕迹依然鲜明,但她的身影和面容却渐渐变得稀薄了。
那个书架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那个厨房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从书架上取下书静静看着的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她,现在想来都变得那么遥远。
是的,这里才是两仪式的家,并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在这里。
为什么她到最后都没有发觉呢……
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为何到最后都没有发觉呢……失去她的式绝对不会幸福这件事。
还是说,她明明已经发觉,却还祈求着失去她的式能够得到另外的幸福呢?
……真傻。
式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迟钝。
式一点都不想活在没有她的世界中。
但她却让我活下去。
多么,残忍……空,你是在报复我吗?我让你孤独地渡过两年半的时间——现在,你要让我用剩下的生命将那些时间偿还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在哪里都不存在了,我回来也只是为了再看一看她所留下的痕迹。
是时候出发了——就在这时,门打了开来。
是黑桐干也。
仿佛很惊讶我居然在一般,他的脸上满是愕然。
“……什么事?”不知为何感觉烦躁,我先一步开口问道。
“式,你居然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式,你在做什么?”那张面孔带着微微的惊慌——我的烦躁加重了。
“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你在追踪杀人鬼吧?”
“没错。”杀人鬼——这个词让我的话语中带上了杀意。
“式,不行,停下来。你……不可以杀那个人。”
“我拒绝,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我不打算放过久违的猎物。因为那家伙——是他让空不得不离开我的。”
或许被什么噎住一般,他顿了一顿。
“就算这样,就算对方的罪孽多么深重,杀人也是不能做的事——”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因为……因为那是空最后的愿望啊。”
我的心骤然冷却下来。
他是怎样得知的,我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愿。
但——空,那个名字确实阻止了我。
如果她还在……她会不会允许我呢?
黑桐干也的脸上滑下泪水——那一瞬间,我甚至将他的身影和三年前的空重合起来。
——在那个雨夜中,脸上流着血色泪水的空。
我终于察觉到了那个事实——“……你这家伙,爱上的是她吗?”
他无言地点了点头——啊,那祈求的眼神和那时的空也是如此的相似。
“就算如此——我也要杀。因为我跟他一样也是杀人鬼。”
“……你不一样,你不是没有杀过任何人吗?”
“那只是偶然至今都没杀人而已,但我无法改变的。四年前的我非常接近杀人这个行为,虽然织的人格只知道杀人,但也仅只于此。织虽然只知道杀人,但他并不喜欢杀人。
你只要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了,我从沉眠中醒来后,明明织已经消失而只剩下式,明明没有织却还是想要去杀人。很简单吧,到头来想杀人的并不是织,而是活下来的式。”
并不是向着黑桐干也,而是向着千野空,我这样诉说着。声音渐渐变得艰涩——就算仅仅是相似,在她面前说着这样的话,对我来说也是无比的困难:“如果是他人也就算了——但是对象是他。所以不杀不行,就算那是空的愿望也是一样,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空就不会离开我的身边——杀了空的人,是我啊!”
没错,杀了空的人——是我。
三年前,在那个雨夜中将空逼上绝路,将她送入死亡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就算那一刀没有落下也是一样,利用空对我的爱,让她不得不选择踏入死亡的人正是我。
因为在那之前,为了阻止向我刺出的那一刀,空就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式只不过是刻意把不希望想起来的记忆给忘掉而已。忘掉将空杀死的元凶正是我,忘记将爱着式的人和式所爱的人杀死的元凶正是式自己。
但到头来,那个多事的魔术师却强迫我想起那些记忆。如果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事到如今,我再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能够做到的只有将白纯里绪杀死——没有他,空就不会死。
我明白这样做仅仅是泄愤,但就算明白我也愿意做,就算会被空讨厌也无所谓——因为不这样做,式就无法原谅自己。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只要能让心中的负罪感减少一点,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式就能够活下去,式就能够按照空所希望的一样活下去。
并不是想杀——而是无法允许白纯里绪存在。
没错,那么就将那个想杀人的式再次解放出来吧——这么想着,我再次冷静起来。
推开黑桐干也,我忘却了两天都没睡好的事实而离开了房间——比起失去空的伤痛,那实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