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定决心，千野空拉开了房门，步入房间中。
丝毫不出意料的场面——青花山梨将天王寺枢压在身下，一柄短刀带着些微的颤抖，紧贴着他的脖子。
听见开门的声音，山梨猛然回过头来紧盯着空：“别过来！”
但空只是靠在了门边上，微侧的面孔带着一丝笑意：“就算我过去你又能如何呢？杀了他吗？”
“……”
“从我离开旅馆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如果你真能下手杀了他的话，我回来所看见的就只是一具无头的尸体了吧？其实……你能杀掉他的机会其实有很多吧？”
山梨只是沉默着，但架在枢脖子上的匕首颤抖的越发厉害。
千野空抬起左手，一边抚摸着墙壁一边走进室内：”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何？你和我的战斗……如果你赢了，我来帮你杀了他，之后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情；如果你输了，我就要履行我的职责，把你送入地狱。如何？”
青花山梨沉默着。在刹那又或是久远的时间经过之后，山梨终于将手中的短刀从枢的脖子上放下，然后从床上起身站在房间内。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彼此。
青花山梨看上去就像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学生一般，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缠绕她身上的空灵气质。原本是朴素的校服，左手的衣袖却已经消失不见，白藕一般的左臂暴露在空气中，在那称得上纤细的臂膀尽头和锁骨交界的地方，一道浅浅的伤疤落在那里。
千野空皱了皱眉头。
就算幸运地没有伤到软组织和神经，人类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恢复能力，这能力已经十分接近千野空自己了……暂且将之称之为接近吧。
青花山梨的身体上拥有不同寻常的力量。
虽然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身躯，从暴露在空气中的左臂上，甚至看不到突出的肌肉。
——这样的身躯，到底凭借什么和千野空战到不分上下两败俱伤？
虽然注视着千野空，那双眼眸却仿佛注视着其他人一般，青花山梨用着完全不像这样一位柔美的少女能够发出的沙哑的声音回答着：“我接受……你会遵守诺言的吧？”
千野空只是笑笑，和依然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的天王寺枢微微碰了一下目光，就转身像旅馆外走去。
青花山梨最后深深地看了天王寺枢一眼，跟在千野空的背后离开的房间。
那一眼中，除了爱恋，还包含着眷恋。
※
千野空在前走着，青花山梨在她身后距离数步的地方慢慢跟着，这一刻，在这两个即将展开厮杀的人之间弥漫的气氛，却只有祥和和安静。
走了许久，青花山梨终于忍不住跟上前去，在千野空侧后方问道：“非常抱歉，但果然还是想要问一问，你……真的是枢的恋人吗？”
千野空测了测头，看到了她脸上满是不安和祈求，虽然如此，但她并没有欺骗到现在的想法：“不是。这两天扮作恋人，仅仅是为了将你引出来而已。”
听了这句话，青花山梨叹了一口，脸上满是失落：“这样的话，我死之后，枢到底能不能找到能够令他满意的恋人呢……真让人担心啊……”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赢了呢？”
青花山梨摇了摇头：“如果我赢了的话，在枢死后，我也会跟他一起去的，到时候，可以请求你送我离开吗？”
千野空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呢？虽然你离我们只差半步，但在你迈出那半步之前，你还是另一边的人，如果现在就停手的话，说不定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啊。”
“……回不去了，已经在也不回去了。我的选择早已做出，现在留给我的唯有将这一条路走至尽头一个选择而已而已。”
“……你孤独吗？”
青花山梨看着毫无表情的千野空，摇了摇头：“从未有人这样问过我呢……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千野空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如果那时的你还没有走到这一步，我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吧……”说完，千野空再次迈出脚步。
青花山梨默默跟了上去。
前面就是光绫公园，也是二人第一次交战的地方。
和前一天一样，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的夜晚。
千野空从背后抽出短刀，如同响应一般，青花山梨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阵沉默之后，千野空开口问道：“那么……我问你，爱上天王寺枢，你后悔吗？”
青花山梨微微停顿，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那么……我问你，选择刺杀天王寺枢，你后悔吗？”
青花山梨微微停顿，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那么……我问你，就这样将你送去死亡，你也不后悔吗？”
青花山梨微微停顿，脸上突然绽出笑容：“若说后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依然会如此选择。我不后悔。”
“那么……就再没有留手的余地了，我要在此结束你的生命，青花山梨。”
※
没有任何光芒，两人所站的地方只有黑暗。
但这对二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她们拥有相同的眼，在她们眼中，除非绝对的黑暗，否则和白昼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道身影在黑暗中交错，夜空中只传来金属交击的声音。
已经连武器都能影响了吗？千野空一边想着，一边挥动短刀划向黑暗，另一边，青花山梨的短刀也以同样的速度和力度挥来，两柄刀在夜空中交错出一点星芒，继而各自分开。
已经数十个，不，已经近百个回合了吧。只要二人的力量或者速度只有微妙的区别，在百个回合的快速战斗中，这一丝差别也足以累积到致命的程度。
然而二人只是在黑暗中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以完全相同的速度划出带着完全相同的力度的刀，然后以绝无任何差错的平手各自分开。
这是绝对的不合理。虽然不能说世间没有两个相同的人，但人的属性实在是过于繁杂，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出现的概率实在过低。
但此刻的战局确确实实在挑战这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概率：两人的力量，速度，乃至战斗意识，反应速度都是完全的相等，就连武器之间的差别也被化作虚无。
数百个回合已经过去，二人的动作还没过丝毫不同。
这并不合理的战局，确确实实地由并不合理的能力带来。
“……同调吗……”千野空低语着。
青花山梨的能力就是如此，不管自己的身体如何，都能够将全部能力发挥到和对手完全相同的程度，如此恐怖的能力，只要是以肉体为战的对手就绝对无法胜过她。
刀与刀依然交错着，甚至两把刀的刀刃完全重合地咬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偏差。
猛然向后跳出，千野空和青花山梨终于从纠缠的战局中分开，各自分开，凝视着彼此。
没错，只要没有其他的特殊能力，就绝对无法击败青花山梨。
那么……
这样想着，千野空将短刀插回了刀鞘。
青花山梨微微一挑眉毛：“怎么，要认输吗？”
千野空摇了摇头：“我先告诉你的是——”
千野空低下身子，然后，异变开始了。
——从她的手指开始，手臂，肩膀，渐渐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这股颤抖一直蔓延全身。
然后，千野空伏在地上。
四肢压在地上，后背和腰高高弓起——千野空就这样伏在地上，紧紧盯着青花山梨。
“——即便力量和速度都能和我相同，即便反应速度和战斗反射都能和我相同，就连武器材质的差别也能抹消，但……你的能力还有无法复制的东西啊！”
从未在黑夜中露出獠牙的猎豹，第一次在人造的星光无法触及的草原，开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