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顺着小溪向下走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人烟。已经一天了,宫寒还没有醒来,他始终呼吸急促,额头上的汗从来没有停过。他趴在相以升的背上,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呼唤。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他们看到了一片果园,这证明附近一定有人家。于是大家喜出望外,加快了脚步径直向果园走去。
这片果园不大,只用简易的木栅围了一圈。一共留有两个口,一个朝着小溪,另一个则朝着一户人家。四人穿过果园,只见眼前是一片平坦的院落,西边是仓库和厨房,东边是马厩和厢房,北面则是正房。院中摆着一只大土盆,里面种着一颗老槐树。现在天气不太热,有两位老人摆了张小桌子,坐在树荫里下棋。再向四周看时,周围也有几亩田地,种着花生,玉米之类的作物,远处也可以看到几户人家。
好一处世外桃源!
四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两位老人旁边,相以升刚要开口立刻就被宋飞爱拦住了。三人沉默着观看两位老人下棋,直到其中一位老人走完最后一步,捋一捋胡子笑了一笑,才代表着这盘棋算是走完了。两位老人都笑了笑,其中一位说道:“几位年轻人来到寒舍所为何事啊?”
宋飞爱笑着说:“这位爷爷,您好。我们本是梁国的军人,但是队伍被打散了,我们惧怕国家的刑罚,于是就到处乱跑。现在我们有一个人受了伤,另一个人体力不支处于昏迷。我们想请求您给予我们一处安身之所,修养片刻。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自会另谋他处,但是现在已经打扰到了两位爷爷的雅兴,还请见谅。”
“梁国的军人?”另一位老人突然满眼鄙夷地看着四个人,轻蔑的说道,“你们还是走吧!我们这不欢迎你们!”
宋飞爱见事情不对,忙解释:“这位爷爷,我们既然脱离了国家,就代表我们已经不为自己的国家效力了。我知道这里是燕国地界,身在国外自然是身不由己。但是人情胜过国恨啊,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如果不赶紧调养,恐怕会严重下去。纯粹是私人请求,请求您能给我们一处栖息之所,再不行我们只休息一晚,明天就走。”
那位老李叹了口气,说:“年轻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并非是因为你们不是本国人,而是因为……算了,我们屋里说吧。”说着,老李做出请的姿势,带着所有人进了正房。
屋里有一老妪,坐在一把木椅上摇着蒲扇,面色和蔼。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中间一张方桌,旁边四把条凳;贴着北面的墙设有神龛,供着点心烧着香;西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东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上面的字笔力遒劲,如龙腾、如虎跃。东边的屋子是老人的书房,西边则是两位老人的寝室。后来经一交流才知道,老李原名李广勋,另一位老人名为赵克,两人以前也是军人,不过都是隋唐年间的事了。
老妪沏了壶好茶,为众人倒上,将宫寒安排在了东厢房里,由相以升看护。这家人还真是热情,见王洋的脖子受了伤,还特意找了副膏药敷在王洋脖子上。
一杯茶毕,李老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我们知道梁国法度的残酷,其中莫过于跋队斩。我想你们就是惧怕这条法律吧。其实跟你们一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也是打了败仗不敢回国。但是他们中的很多也没有成为好人,大多都落草为寇了。他们立了许多寨子,估计天下各处都有,或大或小。在这附近就有这样的一个寨子,名为‘岚牙寨’,寨主名为‘荀岚’。这个岚牙寨经常欺压附近的居民:抢夺我们的粮食、搜刮我们的钱财、还要选出姑娘去寨子里给他们作夫人……刚才老赵这么说你们那是因为他的孙女就被抓走了,所以他就特别恨着这些人。但我看你们不坏,毕竟也不是岚牙寨的人,所以我才让你们进来。”
听后宋飞爱和王洋面面相觑,就像听到了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宋飞爱恨恨地说:“这些人真的把梁国的面子丢尽了!”
李老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坏人,我们也很愿意帮你们,就像你说的,人情在先。不过,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宋飞爱一听有着落了,喜不自胜,满嘴答应:“您说,只要能治好我的队友,能让他们调理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李老笑了笑,说:“这可是你说的!”说毕他冲赵老笑了笑,后者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屑的样子。接着,李老开始说出了他的请求:“我刚刚已经说了,老赵的孙女被岚牙寨劫走了,老赵本来打算走的,只迫于他的孙女还在贼人手中,脱不了身。如果你们能把老赵的孙女救出来,那便是极好的。我知道这很难,这只是我的一个请求,如果各位将军觉得这事情有失安全,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宋飞爱一听忙摆手道:“李爷爷,可别叫我们将军,我们可承受不起啊!按理说,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军人了,再这么叫也不合适了。不过,您的这个忙我们倒是可以考虑帮上一帮……”
说到这,宋飞爱便将他们醒来以后的经历跟老人说了。李老听了很是惊讶,而赵老听后却“哼”地一声将头扭向一边,说:“骗人的话谁都会说,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宋飞爱笑道:“好的!赵老,那我们就献丑了!”说罢,宋飞爱一下子便窜出了正厅,正是以他的“神速”。这动作当时便将三位老人吓了一跳,赵老和李老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宋飞爱是跑去东厢房了,目的是找到相以升为老人们表演“神力”。
听完宋飞爱的一番说辞,相以升作色说道:“你这嘴怎么这么快呢?你想想,一个寨子的山贼,少说也要好几百人,咱们这就四个人,怎么打啊?再说了,你等咱们队友的伤养好了直接拍屁股走人多好,非得口出狂言,万一完不成,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宋飞爱听这话越说越不对,马上示意相以升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可别说了,这话还是随便说的?被人听了去,咱们这般努力还不都泡汤了?再说了,你以为咱们真的没有实力吗?难道你的‘神力’,我的‘神速’,都是吃干饭的?就不能对自己就有点信心?”
相以升一脸不愿意,说:“就你聪明!我说不过你,要干啥你自己去,我不陪你现眼!”
宋飞爱一听,甩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说完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没过多大一会,相以升听到外面是宋飞爱的喊声,听起来有很浓重的嘲讽的意味:“哎呦!李爷爷的水桶掉到水井里了!哎呦!太沉了我拉不上来啊!以升啊!还不过来帮忙啊?”
相以升叹了口气,走了出去,循着声音绕到后院,发现的确有一口老井。此时赵老、李老和李老的妻子也都在场,他们都是被叫来目睹相以升的“神力”的。
相以升走上前去,说:“一只水桶有什么沉的,还用叫我来?”说着走上前,拽住绳子向上拉,很快一只木桶就被拉出来了。相以升一见这木桶便来了气——难怪为什么宋飞爱拽不上来,里面竟然装满了大石头——这显然是宋飞爱给他下的套。这一桶东西粗算下来也要有上百斤,然而相以升却是似乎没有用多大力气一般,三两下就提上来了。
这下老人们彻底信服了。李老赶上前来拍了拍相以升的身板,又撸起他的袖子看了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这样力气的人。李老满意地笑了笑,说:“小伙子们,我相信你们能完成这项任务了,不是我夸口,如果你们真的完成了,老赵答应给你们一万两银子呢!”
相以升一听,连忙在两位老人身上流转着目光,说:“老赵?赵爷爷?哪位是赵爷爷?”赵老一听扫了相以升一眼,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肯放下面子给他们个好脸色。“您是赵爷爷吧?”相以升冲着赵老,满脸都是笑容,说,“您放心,您孙女我们肯定给您救回来,少一根汗毛,您那一万两银子都别给我!”回应他的还是那张高傲的表情。
“那,多谢赵爷爷。这几天还请赵爷爷多劳劳心,我的两位战友就拜托您调养了。”宋飞爱微笑着,一边捅着相以升示意他道谢,相以升仿佛还沉醉于那一万两银子里,被这一捅算是如梦初醒,连忙道谢。
接下来的几天里,四个人就一直睡在东厢房里。入住后的第二天,宫寒醒了。他刚一睁眼,就发现眼前是三张熟悉的脸,每张脸上都是挂念、是期待、是重见故友的喜悦。
“宫寒,你觉得怎么样啊?”“我们都可担心你了,你昏迷了两天了!”“你还记得你都干了什么吗?太可怕了……”
话说赵老家的药是真的管用,刚刚用了一天的药,王洋的脖子就不疼了。现在表面上只剩了些青肿,看来再有一天就可以好了。
宫寒的队友七嘴八舌问个没完,一时间宫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举手示意众人都打住,而后慢慢地说:“说实话中间发生了什么我的确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当时王洋帮我杀掉了压在身上的狼,而后狼血喷了我一脸。很快我就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突然凉飕飕的,估计是狼血进眼睛了。但紧接着就变得特别的疼,就好像有人挖了我的眼睛,然后还在不停地搅动着眼眶一样疼。别提那种疼痛了,我根本不想再有下一次了。并且这种疼痛持续的时间还特别的长。最开始我躺在地上忍,但是实在忍不住了,就突然坐了起来。但是我发现身后又有狼,于是就把它按在地上要打。这时突然有人拽住我的手,之后又有人锁住了我。我当时觉得脑子好像昏昏沉沉的,但是又格外清醒,我难以形容那种感觉。这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个人狠击我的后脖颈,等我扭过头看的时候,发现是我以前最好的玩伴的家长。就是那个人把我跟我的玩伴拆散了,现在竟然还敢打我。于是我来了气,就开始追他。追着追着,眼前就黑了。我也觉得我睡了很长时间,但真的没想到一睡就是两天。唉,说的我都饿了。有没有吃的?给我拿点。”
话刚说完,宋飞爱飞快地跑了出去,又飞快地跑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盘包子。宫寒抓起一个就咬了一大口,这时他才开始观察四周,惊诧地问着这是哪里。王洋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宫寒。讲着故事的空,宫寒已经把一盘包子全吃下去了。听完后,他惊讶地说:“飞爱你竟然答应了?咱们弄得了吗?不就是打跑几只狼吗,怎么都变得这么自大了,都想跟山贼打架了?”
宋飞爱将两手抱在胸前说道:“可别说了,单说我跟相以升的能力不说,就单说你吧。我估计呀!再来一个岚牙寨也不够你打的!你是不知道,从你说疼的时候开始,你那把子力气,比相以升都大,跑地跟我一样快!并且你又看不到,你那双眼睛,别提多吓人了,全变红了!而且是血红血红的,黑白都看不见了。真应该请人给你画张画像好好记录一下!我觉得,你八成是出了幻觉了,:你那时候掐着的是王洋;锁着你的是以升;追了半天的人是我!你躺了两天什么事都没了,可是把我累个半死啊!”
宫寒听后噗嗤笑了,将空盘子递过去,说:“我给你道歉。我道两次歉:第一是为了你,对不起啊;第二是因为我,还没吃饱啊……去,再给我一盘。”
宋飞爱接过盘子,说:“你当这是你自己家呢?”说完便出了房门。
这时相以升问道:“寒啊,你觉得这事怎么办啊?咱们就四个人,你可要想好了,用什么跟山贼拼啊?就算咱们有点力气,有点速度,那也顶不过他们人多啊。”
宫寒想了想,缓缓地说:“拼,肯定是拼不过了。但是,救人不一定要用拼的。”
王洋连忙接上:“你是说,咱们偷着干他一票?”
“对,要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要闹出动静,不然死的只能是咱们。”宫寒说道,满脸的凝重一再地提示着听众他不是在开玩笑,“这就类似于行刺,要出其不意。都想想,有什么好法子?”说罢,他接过宋飞爱递过来的一盘包子,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我觉得可以直接把管事的擒拿了,逼着他交出来,这样来得干脆。”相以升说道。
“我赞同宫寒的说法,不能闹出动静,如果劫了管事的我估计咱们都走不了。还是得偷偷地,一点一点找。”宋飞爱说道。
“但是一点一点找太费时间了,山贼的寨子不会太小,一点一点找的话,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暴露的危险。”王洋说道。
“那你说怎么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宋飞爱有些不高兴了。
“宫寒,你怎么看?”王洋问道。
此时宫寒已经吃了半盘包子。既然话头传到自己这了,他就不再向嘴里塞东西了,只是将嘴里的东西嚼一嚼咽了下去说:“我觉得可以把咱们三个的主意合并一下,毕竟归根结底都是为民除害。我认为,咱们可以搞一场暗中屠杀,把岚牙寨里面所有管事的全杀死,然后岚牙寨就归咱们了。到时候别说赵老的孙女了,就是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孙女,咱们都能一起解放出来。你们觉得呢?”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各自都拿不定主意,但是心里都觉得这办法挺好的,因为它既干脆又可靠,还能为当地百姓永绝后患,一旦成功了可谓是足以名垂千古的不朽伟绩。
直到宫寒吃完第二盘包子,众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宫寒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未来三天,咱们先找人去踩点,摸清楚那里的地形,岗哨,人数等等。并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现在的装备完全不够用,只有短刀是不行的。还要找人去打铁摊上打两副兵刃回来才行。三天以后万事俱备,第四天晚上出发,好不好?飞爱,再给我一盘来……”
其他人点头同意,看来这个主意还不错。就这样,这个计划就进入了准备阶段。而他们却不知道,正是从这次行动开始,他们的人生轨迹才发生了惊天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