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四个人分头行动。相以升负责打造兵器,其他三人负责勘察地形。
相以升来到铁匠铺,计划着先跟师傅套套近乎,于是跟师傅先聊了聊。他说道:“不瞒您说,我爷爷以前就是干铁匠的。虽然现在不干了,但是一直想把这手艺传给,所以从小我就跟着爷爷学打铁器。只可惜一年前我被找去当兵了,不过这活怎么干我还记得。跟您说,我现在可有一股蛮力了。现在想求您给我们做几件铁器。这样,我来帮把手,您看看能不能给便宜一点?”说着,他便将事先画好的四张图纸找了出来。这是由他们各自构思出来,再借李老的妙笔画出来的,上面的兵器栩栩如生,就连上面的花纹也煞是美丽。
铁匠师傅先看了看,而后想了想,说:“行吧,给你便宜点,这四件兵刃我看了,做工都挺复杂的,用料也比较讲究。本来得要你六百两银子的,既然你来帮了把手,就给四百两吧。”相以升听后连忙道谢,说:“师傅,咱们这就开始吧!让您见见我的力气!”
话说这四个人的武器各不相同:王洋的武器是一把关公刀,通体用的是黑铁,上面画有黑龙一条,名为“紫龙黑刃”;宫寒的武器是一把长刀,刀刃有将近一寻的长度,刀柄上绑有防滑布,末端镶有骷髅一颗,名为“饮邪亡灵”;宋飞爱则是双刃短刀两把,刀刃一尺长,刀身三寸宽,上面画有梅花几朵,名为“天明梅刀”;相以升的则是一根棍刃,一根一寻多长的棍子,两头是尖锐的锥刃,棍身刻有几列圆点,名为“氪命太棍”。
这四件武器在相以升那“神力”的帮助下,两天便做完了。
再看另外三个人。他们经过了三天的勘察,已经彻底摸清楚了里面的形式:岚牙寨大约有两百人,防守布局很严密。不愧以前是隶属于梁队的一批人,岗哨安排自有章法。
“这咱们怎么进去啊?咱们平时防守就类似于这样,甭说白天,晚上也没法进去啊。”宋飞爱看了这寨子的布局不禁叹着气说道,“我看啊,得想个非常规的手段进去,比如挖地道……”
“不,根本不用什么特别方法。”宫寒说道,“反而,咱们根本不用主意那些岗哨。完全不用担心进不去,在我看来,这里就跟棉花一样,四通发达。而咱们就像是四滴水一样,很轻易的就能进去。”
两人一听都争抢着问着为何,宫寒便将原因娓娓道来。两人一听不禁连声叫绝。
第二天晚上,四个人都拿到了各自的兵器。看着这把将陪伴自己拼杀疆场的长刀,宫寒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人一样。是啊,现在心灵上他能依靠的只有他的亲人了。但是这两天让他无比痛苦的就是,他这一走,军饷肯定是没了。而家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妹妹的病,姐姐的身体,该怎么办?还有那被抓去抵债的姐姐,她现在又怎么样了?他真的不敢去想了,就好像随着这场仗的结束,只是因为国家的一条没有人情味的法律,他的家庭就要彻底垮掉了。想到这,他不禁痛苦地落下泪来,竟然握着刀跑了出去。他一直跑到外面小路旁的一棵树前,挥刀没命地砍了起来,边砍边重复着一句话:“叫你立下跋队斩!叫你立下跋队斩!……”
其他三人眼见宫寒跑了出去,心里都提心吊胆的。这一下太突然了,就像树林里的那场异变一样突然。“咱们去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事。”说罢宋飞爱先行跑了出去。
宫寒砍了二三十刀,才发现这样做毫无意义,于是蹲下来哭了。旁边不远处就站着他的三位战友。宫寒在那里自言自语:“我的姐姐们,我的妹妹,他们都没了……我离开了,他们该怎么活啊!”
以前战友们就听过宫寒的遭遇,这下他们都明白了。王洋走上前,拍着宫寒的后背,说:“寒,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等咱们灭了岚牙寨,就把他们的财物给你们家寄过去一些,这还不行吗?”
宫寒如梦初醒一般愣住了。王洋接着说:“快,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了,都是大男人了。走,咱们回屋制定作战计划去,你脑袋好使没你可不行啊!”宫寒最终点了点头,随大家进了屋。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不仅制定了详细周密的作战计划,而且也磨合了新拿到手的兵器。他们就在李老的前院里比划,都想在最后进了战场前再琢磨出一些新动作来。李老也是两天的整个白天都坐在院里的大槐树下,满脸和蔼地看着他们在那里舞刀弄枪,那眼神,似乎是将他们看成了自己的恩人一样。照李老的话说:赵老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宫寒他们真的把赵老的孙女救回来,那就跟救了自己家的人一样。四个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就越发刻苦地练习,紧张程度早已远远地超过了在军队的时候。
终于,第四天已经到了傍晚的时候,这顿晚饭赵老也来了,经过了这几天情绪的沉淀,显然他对四个人的态度好了许多。四个人吃完了晚饭,便跟李老道了别。没想到赵老竟将他们送出去很远,临别前赵老还祝福他们平安归来,声音里隐约竟然能听出来哭腔。只是因为日色朦胧,赵老的脸只剩下轮廓了,众人才没有看到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
四个人在人定之时来到了寨子外的一座小丘上。“下面就是寨子了,咱们四个人,按照分好的组,开始行动,最后在那个大厅里集合就行了。”宫寒说完,四个人分作两队开始行动了。计划是由宫寒和宋飞爱一组,王洋和相以升一组,分别从寨子的两侧渗透。
这寨子的结构很简单,除去那些比较复杂的布阵和塔楼以外,剩下的只有最中央的最大的建筑,那里便有荀岚的住处。建筑四周还有一些心腹也住在那里,这些住所呈半包围形围起来的便是所谓的“议会大厅”,也就是四个人最后要集结的地方。除去这栋最大的建筑以外,就是其他党羽的住处和武器库了,在四个人看来,这些地方都无关紧要,最主要的就是中间的那栋建筑。
当初宫寒说这里像棉花一样,还真是没错。即使这里的布阵是由某位能人安排的,理论上来说的确是密不透风,很经典的防御流动哨和定点观察岗位。但是只可惜,那些巡逻和站岗的山贼,虽然以前是军人,但终究禁不住人心的变化,他们现在无组织无纪律,已经变得行为涣散。他们于是估计荀岚也是个骄奢淫逸之徒。宫寒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认为这里是可以渗透进去的。
于是,他们不打算跟流动哨碰面,因为流动哨即使在没有纪律的条件下,还是会注意到四周的动静,只要有脚步声,他们还是会警觉起来。只有定点哨岗才是真正的切口,因为那里的人大多都在聊天。并且现在已经到了人定之时,估计还有在岗上偷偷睡觉的呢。这些人大多都把武器放在了一边,而不是随手拿着,所以即使发现了紧急情况,也来不及采取相应的动作。这便是宫寒所说的“孔”。
这就像是一场棋,通常设有岗哨的地方是需要绕道而行的;而现在,设有岗哨的地方,才是他们应该进去的地方。
宫寒和宋飞爱来到一座塔楼下开始等待,因为马上这里就要换岗了。他们必须等到换岗以后再杀掉这些守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出最长的行动时间。很快,果然上面就传来了说话声:“行了,你们下去吧。”之后是一片脚步声,再然后,便是两个岗哨的聊天内容:“对了,大王说明天就要劫村子了!”“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见?”“你那会正喝的带劲,我就知道你没听到。哎,到时候,看到好姑娘就可以……”“嘿嘿嘿……”
“人渣……”宋飞爱低声嘟囔道。此时宫寒给他打手势:三、二、一!开始!二人三两下就飞也似地爬上了塔楼,宋飞爱使用了他的“神速”,而宫寒那则是以前刻苦训练的成果。两人先后以极快的速度跃入窗内,一人一个,悄无声息地便使两个岗哨靠墙倒了下去,每人脖子上都有一处极深极长的刀伤,向外喷射着鲜血。他们的气管,声带也一同被割断了,所以他们想喊也喊不出来。很快,他们就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
就是这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简单的一割,既准确,又狠辣——这是宫寒对本次行动中众人的表现的定位。
因为这寨子不是很大,所以岗哨只有外面一圈,寨子里几乎没有岗哨。
宫寒两人途经了那些贼人的屋子,可是却看不到人睡在那里。这就怪了。他们首先就猜想这些人会不会是因为有行动才出了寨子,但想来也不可能。该是什么行动才能使得这些大爷一样的山贼晚上不睡觉出去的?于是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往常这时候他们都睡觉了啊,这……不会王洋跟以升那里出问题了吧?”宋飞爱开始有点担心了。“不太可能,因为如果出事了不可能这么平静。”宫寒分析道。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那中心建筑边。令他们惊讶的是,这里面竟然是灯火通明!里面吵吵嚷嚷的像是开宴会呢。这下就换做宫寒他们被动了。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其实,结合刚才两个岗哨的一部分谈话内容就容易理解:山贼们明天就要劫村子了,所以今天庆祝庆祝。这庆祝一下不要紧,却使得宫寒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由于当初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根本没有应对措施。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几乎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
“怎么办?我们撤吧?这还怎么打啊?”宋飞爱苦着脸说道。
“不行,不能撤!我们必须马上找到王洋和相以升,商量对策。”宫寒说完,带着宋飞爱绕后,跑到另外一组人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身影。两方会面,先是将相以升吓了一跳:“妈耶姑爷爷,你们怎么在这啊?不是说好了去那边吗?”说着相以升指着中央建筑说道。
“很遗憾,他们在开宴会,现在里面灯火通明。咱们去哪里搞暗杀?”宋飞爱耸耸肩说道。
“那咱们怎么办?撤吗?”王洋问道,“现在撤还来得及,还有将近半个时辰他们才换岗。但是我必须说,这次撤了,被他们发现有人打算渗透,防守一定会加严,到时候咱们可能就真的进不来了。”
“要不咱们就别干这单了,反正伤也养好了,武器也到手了。咱们就吃完抹嘴走人吧,也别管什么赵老孙女李老姨了,性命要紧!”相以升说道。
“不行。”宫寒铁着脸说,“我们都听到了,山贼明天要劫村子。如果他们不劫还好,我应该还能想出办法进来,咱们就可以撤。但是现在咱们就不能撤了!因为如果今天不灭了岚牙寨,明天就会死多少人,咱们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人渣,他们必须死!”说这话时,宫寒又想到了那天傍晚里的那群黑影,那群连母亲哭着跪下也拉不回来的黑影。
“可是,如果不撤,等到一个时辰以后换岗,他们一发现有人进来了,咱们就别想出去了!到时候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宋飞爱算是着了急。
“哎呀!都怪我!嘴欠了!还什么一万两白银呢,早知道现在这样,十万两我也不干它啊!”相以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照我说,干脆,那村子人咱们也别管了吧,赶紧走吧!”
“啪!”一声脆响,顿时将宋飞爱和王洋吓傻了。“你敢打我?!”相以升捂着脸怒瞪着宫寒。而此时宫寒的样子以怒火冲天来形容也不够:“你以为就真的那么容易吗?你经历过那种痛吗?就你整天想着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有没有想过别人?有没有?你知道咱们一走,该有多少家庭明天就会家破人亡吗?你知道咱们一走,该有多少人、有多少财物,就这么白白地糟蹋在这帮无耻之人的手里吗?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有点骨气吗!”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夜色正浓,应该就可以看到宫寒此时已经红了的眼眶。
相以升捂着脸,再听完宫寒这番话,感觉这不仅是宫寒打了一巴掌,似乎另外两个人也各自打了自己一巴掌一般。
“以升,别往心里去。宫寒就是太敏感了。”宋飞爱安慰着相以升说道。
“对啊,以升,宫寒家里的处境本来就很艰难。你就体谅一下宫寒吧。没事,咱们都有独特的能力,这些虾兵蟹将对于咱们来说不算什么。别生气了,咱们现在都在一个战场上,生死与共,应当肝胆相照。毕竟咱们都是兄弟嘛!打一下就打一下了,就当挠痒痒的事,让它过去吧。”王洋说着,握着相以升的手,抚摸着,仿佛这样就能抚平他内心的创伤一般。
可此时相以升却猛地挣开王洋的双手,然后甩开宋飞爱的胳膊,狠狠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拿我寻开心呢,是不是?看我现眼呢,是不是!我知道,你们其实都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记恨着我为了一万两银子满口答应要来干这事。我也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怕死,胆子小,不可靠。对不对!你们安慰我,就是为了说服我跟你们一起趟这团火!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上我的神力了,有我在场,你们就能多一分胜算。即使最后咱们四个必死,你们也能满意地想:‘我们成功地拉了一个垫背的。’我都看透了。你们一直都没把我当回事!从在树林里我就知道了,宫寒在嫌弃我,还帮我杀了一条狼。你们都拿我当劳动力了,三个人去踩点非得把我支开去打铁!我辛辛苦苦地打出来四把兵刃,你们就都满意了?虽说以后跟你们干,那我依旧是充当最下层的劳动的角色!说白了,你们都是魔鬼!”
王洋和宋飞爱一听发现事情不对劲,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相以升的这股火是宫寒挑起来的,所以他们两个都看向宫寒。宫寒瞪着相以升,一字一顿的说:“你以为这里就你怕死?你个懦夫!”
相以升一听,感觉脸上又被挨了一下一般,只感觉脑袋里“嗡”地一下,仿佛星星掉下了天空一般。他只觉天旋地转。他眼里的宫寒,此时已经是丑陋至极了。“好,这可是你说的!死了别怪我!”说罢,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相以升抄起太棍就跑了!
宋飞爱一见心想:“完了,要出乱子!”于是赶忙追了上去。就在他就要追上相以升时,后者立刻转过身,举起太棍对着宋飞爱咬牙切齿地说:“别拦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你们打你们的,与我无关!”说罢,相以升扬长而去,宋飞爱不再敢追了。对于这种情景,该说什么,他也真的不知道了。
怎么办?现在这小队本来就有四个人,走了一个,立刻就少了四分之一。该怎么打?要是不打,第二天一个村子就要遭殃。现在,三个人被现实和伦理两方面夹逼着,听着大厅里的宴会声,还有奏起的音乐声,就好像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奏响的奏鸣曲一样。他们必须马上做决定,因为很快山贼就要换哨了。最后,王洋和宋飞爱还是选择听宫寒的。
宫寒的双眼一直没动过,此时依旧瞪着前方,就像瞪着仇人一般。慢慢地,他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