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固然无法阻止两个孩儿欲成全自己为大唐效命的心意，可我仍是放心不下两人！”湄遥停下身形，转眸看向英奴。
“娘娘何意？”
“我仍是打算求见陛下，求陛下赐一个恩典，授郭将军作为金吾上将军扈从兖王李岐，先驱后殿，日夜巡察，止宿时司警戒之责！”
英奴愣住，“将郭郎也派到兖王那里？”
“就是有些委屈郭将军。”湄遥道：“郭将军原先一直是跟着陛下的，入大明宫后，便转来我这咸宁殿，此本就屈才了他，现在我又想将他派给兖王……”
“快别这么说，娘娘！”英奴劝道：“郭郎的品衔只升不降，不过是跟着的主子不同，何谈委屈？况且他负责司警咸宁殿，我们夫妻也得以相聚不离，这是陛下和娘娘赐我们的特别恩典，我们夫妻感激还来不及呢，哪有屈才？”
“只是……”英奴转而道：“奴婢不大理解娘娘的安排，兖王李岐所带护卫除了真儿外，亦都是些精挑细选的好手，且他作为安抚使远赴灵、夏，身边的扈从已经不少了，即便真遇到什么险境，那些扈从若都抵挡不了的话，只怕郭郎一人也于事无补，反之，娘娘的身边则愈发短缺了人手，要是万一有个什么差遣，可就大为不方便了。”
“你是觉得岐儿身边多一个郭将军少一个郭将军，并不能起到关键作用是吗？”湄遥反问。
英奴垂下眼帘，算是默认。
湄遥便道：“在安危方面，岐儿身边的人手肯定不少，而他亲近和信赖的人，也有郭真追随左右，然郭真毕竟年纪比岐儿还小，你说他们兄弟俩到底谁护着谁呢？我估计岐儿做大哥的，自然也是舍不得真儿为自己涉了险境不是？”
“但那是郭真的职责。”英奴道：“奴婢固然亦是心疼真儿，可他既然司职护卫，就得像他阿爹郭郎一般，担当起护卫的勇毅与责任！”
“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湄遥慨叹道：“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教育孩儿的时候均以忠义仁孝为标准，结果孩儿们反是缺少了世俗的圆滑与心机，英奴，我不说两个孩儿的品性不好，又或者太品性端正，行走于世，于世道的艰难险恶里，反容易深陷他人不耻的勾当与谋算中。”
“奴婢明白……”英奴听了亦是感慨道：“可没办法，总不成要让他们学些阴谋诡诈之术，那样奴婢倒宁肯未曾养育呢。”
“所以纵使岐儿和真儿能兄弟齐心，相互扶持，却未必有面对复杂局面的睿智跟经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帮岐儿看清形势，临危应变，甚至是帮他指点迷津，下定决心！”
“啊呀！”英奴为难道：“娘娘也太高看郭郎了，娘娘以为郭郎真有那么本事？”
湄遥笑了：“郭将军跟随陛下多年，又在我这咸宁殿呆了好几年，别说一身的功夫从不曾废过，单说作为金吾卫的机警反应、敏锐嗅觉，以及处理危机的决断力，难道比不过真儿吗？”
“那倒是！”英奴道：“真儿年纪轻轻，历练尚是不足，哪能跟他爹比。”
犹豫了片刻，英奴又道：“如果娘娘觉得有这个必要，还请娘娘亲口示谕郭郎，不然他以为是奴婢妇人心肠，不放心自家孩儿，撺掇着娘娘让他这个当爹的跟在孩儿屁股后头跑。”
湄遥失笑：“当然，此事我自应征得郭将军的同意，但让他去追兖王，可并不单是为了郭真，因而没什么需要避嫌的，也希望他不要有此等想法。”
“嗯。”英奴颔首，“陛下那边要怎么说？”
“陛下？”湄遥有些失神，半晌才道：“等陛下肯见我时再说吧，倘使陛下避而不见，我就只好在他的殿前跪请了。”
“娘娘若是跪请，会不会闹得动静太大？却又只是为了增派一名扈从，未免容易引人生疑。”
“所以最好陛下能放我进去。”湄遥幽幽道：“以往岐儿临行前，陛下都会过来安慰我，陪伴我，如今岐儿人都已经踏上离开长安的路了，我想见陛下一面，竟都这么犯难。”
英奴无言，再次搀了湄遥道：“算啦，娘娘勿用为此伤神，娘娘跟传话的太监明说是为岐儿的事儿求见陛下，说不定陛下就准见了呢。”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湄遥边应着，边在英奴的搀扶下走回内殿。
不多一刻，英奴领着郭焕前来面见湄遥，湄遥让英奴在殿外候着，自己则对郭焕好生一番交代，郭焕听后，尽管一肚子狐疑不解，倒还是答应下湄遥，表示愿意去追随兖王。
湄遥向郭焕许诺道：“如若这次灵、夏之行无事，兖王平安归朝，我定让你重回大明宫，仍司以旧职，噢，不，说不定陛下还会给郭将军重重有赏呢，总之郭将军放心，追随兖王不过眼下权宜之计，并非是我要将郭将军排挤出宫。”
“娘娘勿用解释！”郭焕施礼道：“说实在，末将追随陛下跟娘娘多年，现在亦是年岁不饶人，末将只担心有负娘娘重托，其他的，是否封赏，是否升迁，又或者是否能回大明宫，末将并未放在心上，唯末将离开禁内期间，就剩英奴一人在宫中伺候娘娘，她若有失，还望娘娘能念在我们夫妻相随多年的份上，从宽相待。”
湄遥笑笑：“什么从宽相待，郭将军想托我眷顾着英奴，直说便是，我同英奴既是主仆亦形同姐妹，几句相托付的话，我还是能答应下你的！”
郭焕跟着也笑了，急忙叩首道：“多谢娘娘体恤！”
“还有一件事！”湄遥换了正色道：“岐儿和你们之间关系十分亲近，他虽身为王爷，但你去到岐儿身边，作为长辈，必要的时候，我准你抗其命无罪，只要是为他好，听清楚了吗？无论如何，皆要以保得兖王性命为重！”
郭焕满脸疑惑，眉峰紧蹙，道：“娘娘一再叮嘱末将权宜行事，难道灵、夏的局面真有娘娘预想的那么严重吗？”
“非灵、夏的局面严重，灵、夏的情况再糟糕，不过是党项部落族民寻衅滋扰，但我恐怕还有比灵、夏遭受滋扰更糟糕的事儿发生，在你们离开长安期间，在……”湄遥说着，顺手轻轻拍了两下桌案，“这儿！”
“宫中？”郭焕暗吃一惊。
“当然，一切均只是为防患未然。”湄遥不想多做解释，转而再道：“还是那句老话，无事最好，但也得防备万一。”
“末将明白了！”郭焕辞礼道：“末将待陛下准允，即刻便上路，末将现在就收拾路上的需用去。”
“让英奴陪你一块儿收拾去吧。”湄遥道：“你这一走，她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们父子了，你就和她好好话别一下。”
“多谢娘娘！”郭焕退出内殿，湄遥则将面前已经冷凉的茶水一口饮尽，随即搁了茶盏，扬声叫了几名宫人进来。
湄遥扫视了几名宫人一眼，冷然道：“随本宫走一趟含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