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一一上齐,三人各凭本事。
吃火锅就是自顾自的,想吃什么就往里面放,沸腾大的锅底卷起什么,就眼疾手快,夹到嘴里。
吃火锅还讲究客气的,绝不是真朋友,许栩跟蓝圣完全是抢着吃类型的。
中场休息。
许栩站起来,“我去加点香菜。”
蓝圣视线从碗里上扬,看见许栩拿起小碗离开,她那一开始满满的香菜此时已经一点不剩。
“她是为了吃香菜才来的火锅店吧?”
“难道你是为了吃醋来的吗?”
蓝圣手一愣,被游远截胡一片麻辣牛肉。
不气,蓝圣跟游远对视,默念:这是友军,不是敌军。
“离小料台也不远啊?她上厕所去了?”
许栩已经去了近十分钟了。
“太过分了!”
终于许栩跺着脚,把空空的碗放桌上,碗里一点香菜都没补,“有人偷走了我的香菜!”
“怎么回事?”
“服务员姐姐明明说刚补了一桶满满的香菜,结果瞬间没了。我就只好在那儿等,结果有个长得人五人六的,直接又是一筷子,把姐姐补给我的香菜全倒走了,我让他住手。
他居然说:这香菜又没写你的名字。
我反驳:也没写你的名字。
结果他把碗递给我,在我面前把香菜翻了一圈,沾上了自己碗里原有的底料,说:你还要吗?
那语气真是太讨厌、太欠扁了。”
许栩快气哭了,娇滴滴的,梨花带雨,只是对方是不吃这一套的人。
游远:“那再让姐姐补一点呗。”
许栩哭瘪嘴,“姐姐说,香菜吃太快了,后厨要现清洗、再切,让我再等会,没香菜我还怎么吃啊?呜呜呜。”
“哈哈哈。”
没人性的蓝圣笑了出来。
许栩眼神一瞪,蓝圣马上改口:“他太过分了!大坏蛋,长着一张笨脸,要吃吃香菜补补脑子才行。”
“对!”
蓝圣说给许栩听的话,偏见至极。
此时一位白衬衫黑西裤运动鞋的少年路过他们一桌,修长清瘦的背影一顿,面朝三人停了下来。
刚才蓝圣的一番慷慨发言,被他听到了,也与愤怒的许栩直视着。
许栩手指一扬,“就是他。”
蓝圣在许栩和少年的目光中闪躲,糟糕,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听到了,真是社死本死。
而游远却意外地认识这位少年。
“江为谦,你回来了?”
少年江为谦终于看到了角落里,被两朵花衬托的绿叶,“游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回来参加高考?”
“不是,回来歇歇,这是你的朋友?”江为谦挑眉,挑衅地看着许栩。
游远大剌剌地,没注意到现场的火花,给新朋友介绍,“她们是许栩和蓝圣,都是我们班的,你可能忘了或者没见过,蓝圣是美术生,许栩是高二从别的班转来的。”
“许栩?蓝圣?很高兴见到你们。”
但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倒更像随时要找她们算帐似的。
许栩才不管这些,“哼,偷香菜的贼,孽缘。”
江为谦弯唇一笑,生出怪趣味,“我看也是孽缘,对了!新一轮的香菜在这里。”
他举手胳膊,露出侧身挡住的料碟本体,满满一碗许栩的最爱,然后利用自身长手长脚得瑟完就跑,逃离现场。
“你!”
许栩想要追,被蓝圣拦了下来,她用眼神示意游远,游远终于知道,这不是一场小事,简直是紧急预警!
“许栩,啊那个…”
蓝圣安慰许栩,“别气别气,我们单点一份香菜,让姐姐帮忙切一下,管够,你敞开吃,不够再点,我们的大寿星今天可不能委屈了。”
提到这,许栩更是不乐意了。
“凭什么!今天可是我的生日,那人故意的。”
脸涨得通红,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但委屈几乎印在整张脸上,放佛叫嚣着:快哄我,宝宝不高兴了。
蓝圣义愤填膺,“他坏,我们不跟他玩,离他远远的。”
“可是游远跟他熟,跟他是朋友,烦。”
游远立马表态,手摇摆得跟雨刮器似的,“不熟不熟,就是以前在一个数学竞赛班,后来他一路升上去,我退出了,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哼,最好是。”许栩跟游远做鬼脸。
蓝圣抓到重点,“数学竞赛班?游远你?”
嘻嘻,大男孩又羞涩了。
一朵有千幅面孔的食人花,耷拉着花瓣,扭捏的肢体动作诉说着其中的不简单,“我成绩还可以,之前爷爷在的时候也得过竞赛奖,后来荒废了。”
嗯?
蓝圣只微微动一下眉毛,也就抬起个五度吧,游远紧赶慢赶解释的话。
“你放心,高考我会好好努力的,有一些落下的课程我会追回来的。”
砰砰。
男孩的肩膀很硬、结实,蓝圣拍了两下,十分信任自己的兄弟,“帮衬帮衬一下许栩,等我回来后也帮帮我。”
“这是反话?”
咳咳。
“真的。”回学校就一切揭晓了,现在的蓝圣,妥妥的学渣。
但给他俩打的强心剂起作用了,作为大哥的自己才不能丢脸,她要追赶,不然就......苕皮了。
艺考只有二十天了,与此同时学校的一模也悄然临近。
b组20班内,日常中的任意一天,与往常简直粘贴复制。
紧张的高三生活,学生的最高任务就是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换脑子,全是学习相关的事儿。
即使许栩和游远这样的边缘人物也不例外,老师看得特别紧,以至于每天回到宿舍的许栩,都不跟胡大山聊天就倒床上沉沉坠入梦乡。
哼哧哼哧,像只撅屁股的小乳猪。
而离五中不远的职高,压力没那么大,宿舍楼哪怕凌晨仍旧灯火通明。
胡大山正和他的三个好兄弟在楼梯抽烟,逗留时间之长,楼道的声控灯已尽数黑掉,只剩三个火星光亮残留着,他们压着嗓子小声说话。
“大山,查到了,那个小矮子是许栩的好朋友,叫蓝圣,是个好学生,还学画画,这学期在外面集训。”
“好学生?”
“是,妥妥的好学生,是学霸班唯一一个艺术生,老师们很重视,怕......出问题。”
骨节突出,纤细瘦长的手上,烟还未燃尽,胡大三直接从窗台扔了出去。
“会出什么问题,你看你那胆子。那丫头人不大,看着倒是个机灵的,可能没那么好骗,而且手脚要干净点,不能让许栩知道了。你刚说她不在学校?”
“她的那个画室在一个市场,白天人很多,晚上九点后就都收摊了,她十一点才下课。”
抽罢烟,嘴里生出许多口水,胡大山往地上一呸,“好,先看许栩那边的情况,然后我们去会会这个好朋友。”
“那个......”
胖胖平头男挤出两颊的肥肉,讨好地望向老大胡大山,“哥,那个妞,我挺喜欢的。”
“行!”
胖子的脖颈脂肪一层又一层,跟沙皮狗似的,胡大山亲呢地抚摸着,边露出邪恶的笑,“以后我跟许栩一对,你跟她一对。”
“谢谢哥。”
平头胖胖男给胡大山递烟,打火机伺候,胡大山接过烟揣进屁股兜里,拂掉打火机。
一群人勾肩搭背,下了楼梯,大摇大摆的往校门口走去,大半夜的不知道去哪儿。
黑色的夜,天空没有一点星星,万物宁静,仿佛死去,像寂静的墓地。
五中女生宿舍里,屋内躺着的少女,蜷成一个婴儿,身体静止,内部细胞与暗处的星辉齐动,心房里上演自编自导的暧昧的罗曼史。
一个电影结束,太阳就升起了。
“许栩,起床了.......”
室友的呼唤不起效,许栩无限回味着美梦。
冬天的早晨六点,柔和的太阳藏在乌云里,高三的虫儿们相继爬了起来。她们先打开小台灯,摸黑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展现技艺高超的闭眼阳台刷牙绝技,偶尔不小心被瞌睡虫带走,匆匆忙忙中碰撞了别人的洗簌杯。
日与夜黏浊,每一次分开都连带彼此一起剥落。经受不住考验的少女们,每一次意外再次深,就经历一次坠崖。
啊。
惊呼,直到从迷糊中彻底清醒过来。
儿时爷爷奶奶会说,小孩子在梦里梦到坠落便是在生长。这些高三生,脸上还留着婴儿肥,却要时刻抓紧最后的童真,汲取进行光合作用,长成未来更为挺拔的人。
许栩跟蓝圣一样是起不来的主儿,任凭室友们折腾,她是非要到七点二十分的早自习开始前十分钟才能跳起来。
“晚了晚了。”
小妮子本想抓起羽绒服套上就出门,伸出去的手还是没经起灵魂质疑。
真的要这么邋遢吗?
不行,不能,不可以。于是即使迟到也要一步不舍、慢条斯理完成洗漱全部步骤,然后坦坦荡荡地在班主任的目光下进入教室开始早读。
对于她这样的学生,班主任只需要一个学期的时间,就能看透了,然后试图烂泥扶墙,然后失败,然后睁只眼闭只眼。
班上靠窗位置的倒数第三排和第二排,是许栩和游远。
许栩的日常听课状态,就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老师和黑板,任谁看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脑袋里全是问号。
曾几何时,老师问“听懂了吗?”
她举手,大大咧咧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懂。”
然后再认真地听老师讲一遍,等老师再次询问的时候,不等许栩回答,便有学生“抗议”了,
“会了。”
他们用洪亮的声音告诉老师,请不要再学生浪费宝贵的时间了。从此许栩被封印住左手,即使有再不懂的问题也不愿意问老师了。
身边也没了蓝圣脾气暴躁、但有求必应的讲题,她被班上的同学踢走到了远离火车头的最后一个车厢。
又因为单调的高三,每个人都失去了同桌,单独为一桌,人人变成了一座孤岛,只和附近的几桌三五成群,既是抱团,也是孤立。
许栩已经在班上默默无闻了许久。
下了早自习,游远静静走到许栩课桌前,“是不是没吃早饭?我给你带了菜包子。”
“真的?”一早起来没有给自己浇水的许栩,心情变好,重新绽放美丽。
前前后后的同学,都有走读的小伙伴给带校门口那家超好吃的炸土豆,只有她凑不到走读的朋友,到现在还没吃过。
于是许栩接过菜包子,“谢谢,但是下次可不可以给我带炸土豆?”
顺手一带的游远,没想到脸皮厚的许栩,绝没有不好意思这回事。
后果就是,游远因为一次好意,被没皮没脸的许栩赖上。
此时此刻,他魂穿蓝圣,与蓝圣的无可奈何共情。
许栩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什么事儿都反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