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直接跑回松香阁,奈何陆文濯把路堵死了,她只好乱跑一气,老夫人的后院去不得,只能往云水居跑。陆文濯要按住她,她跑的更快了。
一溜烟冲进去,赵子砚故技重施,一个趴地滑行,钻进了床底下。
然而她还是算错了一步,这云水居的床底,大的很,可一点儿都不安全。陆文濯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拖了出来。
“夫君,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该跑,更不该骗你。您就行行好,饶了妾身这一回……”
一跪,二哭,三认错。
熟练的信手拈来。
她次次如此,真当他次次好糊弄么?
陆文濯黑着脸,抿唇将她摁在床沿上,提起她的裙摆,看了一眼她腿上严重的“伤”。
花里胡哨的青靛。
假到不能再假。
“我不敢了,下次真的不敢了。”被他的脸色吓得一哆嗦,赵子砚掏出袖袋里青靛瓶就捧到他面前:“就剩这一点了,全给你,你没收,一定没有下次了。”
陆文濯看了瓶子一眼,又确认了一遍她腿上的假伤,忽然松开她,背过身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动听。
赵子砚更害怕了,她想,他一定是被她气疯了。
“我以为……”他扶额,默了一瞬,又不说下去了。
他以为什么?以为她真的摔到腿了?
可她后来箭步如飞,怎么可能是真的?难不成,他还以为她是个神人,带着伤还跑那么快?
正奇怪着,陆文濯长睫微掀,露出一痕黑眸:“你就这么想出去?”
废话!
把你关一个月试试!
赵子砚心下咆哮,表面却笑嘻嘻,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想不想,妾身心都落在夫君那里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陆文濯垂眸一敛,复杂地盯着她,赵子砚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退,就听得一声冷冷的话音。
“你知道吗,你信口胡诌的时候,总是叫我夫君。”
有……有吗?
赵子砚心一跳,连忙补救:“不敢不敢。妾身句句属实,字字真心。”
陆文濯打量她一眼,眯了眯眼睛:“有多真?”
唔,这种场合……她还真学过。
鸨母曾经曰过,当男人质疑你的真心时,什么都不要辩解,一把抱住他比什么都管用。
没有什么是一个怀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个。
于是乎,赵子砚抬手就环住了他。
“这么真。”她学以致用道。
这厮果然十分受用,浑身凛冽的气息霎时敛去了不少,僵硬着身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推开她。
好一会,陆文濯才不动声色的偏开头:“过两日是花神节,百花傍道,漫天纸鸢。”
“花神节?”赵子砚兴奋地抬头,想到什么,又神色一暗,舔舔嘴唇低下头去。
“听说还有特制的鲜花饼、饴糖、香糕、果子……”
听得一双眼睛越来越亮,赵子砚踟蹰片刻,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陆文濯,我有点想去。”
陆文濯没说话。
“求求你。”赵子砚双手合十。
“可以。”
赵子砚惊喜,捧起他的手:“真的吗?你真的让我出去?你不生我的气了?”
陆文濯没有回答,只微微侧身:“我从未生过你的气。”
我滴个天爷啊!
赵子砚惊得眼珠子都要歪了,她一向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谁曾想,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墙更比一墙厚,还有更不要脸的。
没生过她的气?
这瞎话张口就来,还不带一丁点害臊的?
陆文濯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半晌不说话,又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身前:“我让你出去,是告诉你,不必说违心之言,真话有时候比遮掩更有用。同我纠缠,亦行得通。”
赵子砚有些傻眼,她呆呆望了他一会:“那我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吗?”
陆文濯没说话,半晌,低低吐出一个字:“会。”
“什么要求都可以?”
“可以。”
“那你给我休书。”
“不行。”
赵子砚:“……”
花神节为期半月,天气越发热了。白日照影,天地大亮,热的夏蝉都跟着抱怨个不停。
六月下旬,学子从四面八方汇集长安,进行殿试。街上摆摊的贩子也多了起来,平日里足不出户的高门贵女也都聚集到了榜台下,朝中意的学子掷去新鲜水果和饰物什么的。
赵子砚甚觉有趣,借着看花神祭祀的由头,也跑去看了几回。正好陆文濯忙于公务,也分不出精力来管她,她便跑的越发勤了。连李慎嘱咐她老实待着的话,也抛去了九霄云外。
这两个月,陆文濯忙得不可开交,似乎是因为出了大事。听闻是西北大旱,局势颇动荡,圣上派太子前去赈灾安抚,却不料太子中途忽然折返,灾银也不知所踪,导致西北民众积怨颇深,险些引发暴乱。以至于陆文濯只好放下查案,开始替太子善后,薛平也调了一支队伍去镇压,以防局势蔓延。
如此一番折腾,太子的声望着实受了些影响,倒是宁王及时调取府银,力挽狂澜,令人不敢相信。
“那太子为什么要折返?”赵子砚从地上捡起一颗荔枝,圆溜溜的,是街边女子砸举子滚落的。
“因为太子的乳母郑氏突然暴毙。”长吉压低声音道:“太子与那郑氏关系非同小可,远远不止乳母的关系那么简单。很多大臣怀疑,这也是太子不及宁王得圣上偏爱的原因。前些时候,太子还力排众议,给郑氏封了个夫人。她这一死,太子打击不小,赶回来时,靴子都跑掉了,哪里还顾得上灾银。”
“那这么说,藤毒案就这么搁置了?”赵子砚问。
“那可不,事有轻重缓急。太子近来哭闹不止,抱着郑氏的尸身不愿叫人下葬。这个天不比冬日,尸体都臭了,太子仍旧不肯撒手。圣上大发雷霆,强行叫人拖走郑氏,然而太子竟将蟒袍脱下,扔在地上,口中喃喃:‘是这身衣服害死了她。’”
“那是何意?”赵子砚讶异。
长吉摇摇头:“或许,是暗指十二年前的事情。”
“又是十二年前?”赵子砚突然来了兴趣:“赤海之战?”
“不错。”长吉道:“那时,宁王带兵前往吐谷浑支援,亦是半途而归。原因是宁王的母亲,也就是皇后突然病故。宁王的折返,使得援军迟迟未到。陆家带领的数万将士,就那样在绝望的困境中战死在吐谷浑。多少人死去的时候,大睁着眼睛望向东方,还以为援军就要来了……”
说这话时,长吉的声音几乎哽在喉口:“甚至连陆将军,也未能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