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灯光摇曳之下,天启皇帝朱由校正在把wan着一把木锤,看他的样子,心情很好,毫无睡意。
突然门外一阵微风拂过珍珠卷帘,哗啦啦地轻轻摇摆起来。殿角翘檐下的惊鸟铃,也随之发出悦耳的叮当之声。
朱由校的眉头微皱,将手中木锤在身边木架的一面小铜锣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突然,一个华服身影出现在乾清宫正殿的门口。此人正是擎宇。
擎宇轻轻推开殿门。“嗖嗖嗖”,十几支劲弩,以无比凌厉之势,直奔擎宇的面门,并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擎宇淡然一笑,右手的袍袖轻轻挥动,那十几支劲弩立刻消失不见。
擎宇抬脚迈向殿内,双脚刚刚踏入,一根粗约三尺的滚刀木桩轰隆隆向着自己卷来。
擎宇再次挥袖,滚刀木桩立刻停在半空。木桩上的无数刀尖开始不停地振动,并发出嗡嗡的声响。突然,木桩内的刀尖纷纷断裂,木桩也随之碎成数块儿。
擎宇再次踏前,一口巨大的金钟突然从天而降,罩着擎宇的头顶砸来。
擎宇口中轻斥,金钟突然悬在半空,但钟体却飞速旋转起来。
又过了片刻,随着“咔咔”的响声,金钟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细细的裂纹,最后轰然碎裂。
“好胆大的狂徒!”一道雪亮的剑光夹着呵斥声直奔擎宇的哽嗓咽喉。
擎宇脸色不改,左手轻抬,shen出二指,夹住了剑尖。
持剑者吃惊不小,奋起全力夺剑。然而无论他如何使力,长剑好似焊在擎宇的两根手指之间。
擎宇冷哼一声,剑身立刻密布裂纹,最后竟然裂成了碎片。
持剑者吓得瞠目结舌,立在当场。
擎宇也不看他,径直走入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卧殿。
十几名拿刀持剑的锦衣卫刚要上前阻拦,但听得卧殿内传来朱由校淡淡的声音:“孙云鹤,你们都退下吧。”
呆若木鸡的孙云鹤这才缓过神,转身拦在擎宇的面前,咬牙说道:“卑职宁远一死,也不能让反贼私闯乾清宫。”
卧殿内再次响起朱由校淡淡的话语:“你等在这位公子的面前不过是酒囊饭袋,一n废物。如果这位公子真心想要尔等的狗命,尔等早死多时,还不赶紧给朕退下。”
孙云鹤还是有些犹豫,却不料擎宇早已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那些守卫卧殿的锦衣卫武士,虽然各持刀剑,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动手的。
擎宇推门进入卧殿,借着十几盏烛灯照耀的光辉,擎宇发现朱由校一袭龙袍,正在灯下把wan一张弓。
朱由校看了擎宇一眼,声音微颤说道:“你是来杀我的?”
擎宇缓步上前,双膝跪倒:“草民擎宇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在地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朱由校心中的惊惧之意稍有和缓,过了片刻这才说道:“你不经传召,私闯宫门,可知死罪难逃?”
擎宇再次向上叩头,说道:“擎宇乃一介草民,想见陛下,难与登天。可是草民确有要事,不见陛下,难以安眠。”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你究竟为了何事要见朕?”
擎宇抬头说道:“我久闻陛下睿智,自登基以来重用贤臣,提拔能士。可为何信宠阉宦,屈杀大臣?那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皆是国之栋梁,为人正直,克己奉公。陛下为何弃忠臣而不用,捕拿诏狱,日夜非刑?”
朱由校听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双手轻轻抚摸手中的弓说道:“此弓名曰银月无痕,据说与皇太极手中的金色宝雕弓不相伯仲。可惜没有像金翎箭那般锐利无匹的箭。”
擎宇有些不解问道:“这与草民所言又有什么关系?”
朱由校淡淡一笑,说道:“我虽贵为天子,但资历很浅,并无左右朝局的能力。就像眼前这张弓,虽然精绝,却无箭可用,和废物没什么区别。”
擎宇还是没有听明白,但他没有再说话,一双眼睛询问地望向朱由校。
朱由校将弓轻轻放在桌案上,打了一个嗨声说道:“自从朕登基以来,朝中大事均非朕所能决断。辽东战乱频起,不管是谁镇守辽边,朝廷上下皆闹得不可开交。熊廷弼是这样,我的老师孙承宗也是这样。原本朝堂之上还有浙、齐、楚、宣、昆等党派林立。但自从叶向高、邹元标、杨涟、赵南星等东林党人执掌朝纲,其余党派皆纷纷受到打压、谪贬,俨然有了天下为公,唯有东林的势派。朕行动坐卧,皆感东林党人拭目监责,难以呼吸。”
擎宇眉头紧皱,缓缓说道:“如果陛下不愿东林党独镇朝堂,大可将其解职回乡,为何要苦苦相逼,致其于死地?”
朱由校冷笑道:“解职回乡?朕不是没有做过。可是这东林党可并非其他党派可比。他们兴于无锡东林书院,以讲学为名拉拢对朝廷不满的世家子弟与江南商贾。东林党人自命清流,终日里夸夸其谈,治国安邦却不见丝毫建树。他们拉帮结派,垄断朝纲。表面上高喊轻赋税,减徭役,却在国家危难之时,一毛不拔。朕曾经将杨涟、左光斗等人解职回家。他们不但不自省,反而串通更多的朝廷官员联合弹劾朕做事不明,行为不公。放眼朝堂,哪里还有朕说话的地方。朕本想息事宁人,无为而治。但终不遂朕的心愿。”
擎宇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陛下乃万乘之尊,天下共主。东林党人势力再大,说到底都是一些忠臣。陛下纵容阉党祸国乱政,擅杀忠臣,天下志士,谁还敢再为陛下竭诚尽忠?”
朱由校哼了一声说道:“这帮东林党人自命清高,私底下却自私得要命。仿佛他们才是天下公义,哪有半分对朕的敬意。在我身边,只有魏忠贤、崔呈秀等人心甘情愿听从我的调遣,成为我银月无痕的利箭。虽说魏忠贤等人做事确实过了些,但杨涟等人身陷囹圄皆是咎由自取。我已暗示他们,只要向魏忠贤低头,写下悔过书,朕自当饶他们一马。可是他们皆高喊忠义无双,誓不向朕低头。朕倒要看看,这帮东林党人到底能撑到何时?至于天下志士,为我所用,才能称其为志士。若不能为我所用,皆是叛臣。朕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朝廷更替,人才辈出的道理。即便把这些人全部杀掉,还会有数不清的读书人,前仆后继、求取功名,光宗耀祖,为朕效命!”
擎宇的心猛然一紧,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天子竟然说出如此刚毅果决,令人发指的话语。
擎宇躬身叩头,说道:“草民罪该万死,还请陛下开恩!”说罢,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朱由校悄悄从桌案上拿起银月无痕,然后搭上一支普通的雕翎箭,对准了跪在地上的擎宇,说道:“擎宇,朕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不经传召,私闯宫门,罪不容诛。如果朕将你就地正法,你可有怨言?”
擎宇身子微颤,低声说道:“草民知罪,断不敢有所怨言。奈何草民忠心一片,还请陛下明察。”说完,响头碰地,磕头不止。
朱由校想了想,点了点头:“看在你如此忠心的份上,朕就饶你一次。不过,这北京城,你不得再次踏入。速速离京,不要朕再看到你!”
擎宇颤声说道:“谢主隆恩!”说罢,匆忙退出卧殿。转身间,便消失在紫禁城的宫墙之外。
当擎宇来到宣武门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一片幽暗之处走出,拦在了擎宇的面前。
“怎么样了?”来人有些急切地问道。
擎宇轻轻摇了摇头:“燕大侠,解救之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燕客有些焦急地问道:“这是为何?”
擎宇叹了一口气,说道:“昔日,我在京城之外,见京城上空怨气冲天,颇有异动。今日看来,并非民怨,而是天子之怒。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我观大明气运,将来必毁于东林之手。就此告辞,还望燕大侠莫怪。”说完,飘身而去。
燕客望着擎宇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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