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七月十四日午时,北京城正阳门前的棋盘大街还是像往常一样喧嚣异常。做买做卖的小贩到处都是,吆喝声恨不得震耳欲聋。
一个年轻的公子腰悬宝剑,走在街道之上,不住地看着街道两边的买卖铺户,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这位公子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身高八尺,虎背狼腰,面如傅粉,齿薄唇红,目如秋水,男生女相。一身掐金边,走金线的团花锦袍,腰束玉带。肋下宝剑镶满了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人双眼。
当他走到一座酒楼的跟前,不由得抬头望去。
“得意楼!好名字。”华服公子撩袍走入得意楼。
一个伙计急忙上前,非常殷勤地将这位华服公子让进了得意楼的二楼。
“公子,要吃点什么?”伙计问道。
华服公子想了想说道:“听说北京城的烤鸭十分出名。就来一盘烤鸭好了。另外再来一份水晶肘子,一碗黄焖鱼翅。”
伙计一听,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他一眼就看出华服公子身份不凡,绝对不是二两花生米,一盘炒鸡蛋就能打发的主。
伙计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公子,您点的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价格嘛,稍微有点贵。”
华服公子微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颗金瓜子放在桌案上,然后抬头望向伙计说道:“不知这枚金瓜子够不够?”
伙计眼珠子瞪得贼大,故作为难说道:“够,当然够。只是还多了。这可怎么办?”
华服公子笑道:“那就再给我来一坛烧刀子,多余的算你小费。”
伙计闻听喜笑颜开,冲着楼下高喊:“谢公子赏。”这一嗓子,表明一、这赏钱可是不能退的,二、这赏钱可是我的。谁也不能和我争。
华服公子微笑不语。
没过多久,华服公子点的酒菜纷纷端了上来。
伙计微笑说道:“公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就是。”说完,跑到其他地方忙去了。
华服公子刚要动筷子,楼梯口的两个人引起了他的主意。
来者一男一女,男的一袭白衣如雪,腰悬佩剑。不过相比华服公子的衣着和佩剑,显得素雅了许多。
女的同样衣裙欺霜胜雪,所不同的是她的脸上蒙着白纱,腰中并无宝剑。
二人缓步上得二楼,在一处偏僻的角落落座。伙计急忙擦抹桌案,上前伺候。
华服公子也只是瞟了一眼,便自斟自饮起来。
正在吃喝之间,旁边一张桌子传来一阵喧嚣的话语。
说话的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燕颔虎须,身材强壮。只听他略带悲切地说道:“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这六位君子,都是当世之贤豪长者,万民敬爱,正人赖之。今得罪阉竖,入狱必死无疑。百世之后,人们提起他们,也会痛哭流涕,凭吊哀悼。我与他们生在同代,岂能不认识这几位君子?”
对面坐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着普通蓝色长衫,一脸的正气。此人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赶紧摆手,压低声音说道:“此乃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燕大侠切莫妄言。如果让阉党听到,焉有你我的命在。”
姓燕的大侠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田荆兄,我就是心中不平啊!”
华服公子放下筷子,抬头望向燕客:“敢问这位兄台,您口中的六位君子究竟何人,为何入狱。阉竖又是些什么人?”
田荆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拱手说道:“我的这位朋友有些醉了,说了一些浑话。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华服公子见田荆起身施礼,自己也起身还礼说道:“在下擎宇,见过田先生。刚才听闻京师六君子和阉竖之辞,甚是好奇。不知田先生与燕大侠可否直言相告?”
未等田荆回答,燕客开口说道:“我见公子仪表不俗,非常人可比。公子若不嫌弃,一同入席可否?”
擎宇一甩袍袖,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吩咐伙计与田荆、燕客拼成一席。
三人落座后,燕客慨然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如今阉党魏忠贤,上欺天子,下压n臣。一年之间,不知残害了多少志士忠良。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皆是国之柱石。不幸被阉党妒忌,纷纷捉拿入狱。大明朝堂再无正直之臣,大明江山再无浩然正气。思虑至此,岂不悲哉。”
擎宇频频点头,心中已经打好了算盘。
吃罢饭,擎宇与燕客、田荆拱手道别。然后来到一条僻静的街巷,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客店住下。到了掌灯,擎宇匆匆吃罢晚饭,开始向正阳门走去。
天到二更,擎宇走到了承天门(现在的天安门),见这里的侍卫众多,把守很严,便向西饶了过去。
擎宇见四下无人,刚想穿过院墙,突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顺着地面向自己涌来。
擎宇眼角的眉梢微扬,沉声说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黑影处走出两个身影,一男一女,正是引起擎宇注意的得意楼上的两位白衣男女。
擎宇的右手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金龙剑。
“这位公子,切莫冲动,我等并非坏人。”那位白衣公子缓步上前,躬身一揖说道。
擎宇仔细打量来人,对方看似与自己仿上仿下的年纪,面白如玉,一脸的正气,握剑的右手这才缓缓松开。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擎宇低声喝问道。
“在下博怀。”随后转身指向身边女子,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妹。”
白衣女子微微欠身,落落大方地说道:“我叫梦嫣。”
擎宇一身戒备问道:“但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梦嫣淡然说道:“我等兄妹是来阻止擎宇公子的。”
擎宇眉头微皱,冷冷说道:“这是为何?”
博怀正色说道:“得意楼上,我等兄妹看得真切。擎宇公子侠骨热肠,初到京师,听到六君子冤狱之事,便有夜探皇城之意。但皇城并非寻常之地。别说老百姓,即便六部七卿,当朝阁老,擅闯宫门,亦是死罪。还请擎宇公子三思。”
擎宇冷冷一笑:“在下仗剑游历江湖,虽时间不长,但也知正气长存的道理。在京师之外,我就看出京城上空怨气冲天,颇有异象。今日与燕客等相叙,这才得知阉党专权,把持朝纲,坑害忠臣,欺君罔上。不才想夜探皇城,与天子聊聊。如果他是明君,必定听得在下的直言进谏。如果是个昏君,我打算将其暴毙当场,免得让更多无辜的百姓遭殃。”
梦嫣上前一步,双眼炯炯放光:“梦嫣见公子并非凡人,想必出身名门。你可知滥杀性命,有违天道。擅杀皇帝,必受天谴。天道循环,山河气运,并非我等轻易可以逆转。”
擎宇zui角微勾,脸上冷意更浓:“我不知道什么是天道循环,也不知什么是山河气运。我只知仗剑江湖,斩妖除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才不枉我等来此世间,快意恩仇一场。”
梦嫣微微叹气,莺声说道:“既然擎宇公子如此执着。我等也不勉强。但愿阁下能够成就自己的包袱与理想。”说罢,身影已经隐入一片幽暗之中。
博怀紧跟着消失不见。
由于博怀与梦嫣的突然出现,擎宇的心中很是不悦。
但也只是一瞬,擎宇的身影穿过了宫院的围墙,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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