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眼睁睁看着那老嬷嬷面色一厉,显然是刚才被顾珏说的时候便憋着一口气,如今更是怒不可遏了。
话说到这份上,太后今日还要打,显然是发泄自己心头不满了,顾珏竟是勾了勾嘴唇,他半点儿挣扎也无,索性就这样跪着。
他那姿态简直从容到了极致,反而像是等着对方来打他的模样,反而让那嬷嬷那怒气发不出来。
太后看着顾珏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咬了牙:“等一下。”
她刚出口,正在这时候,外头奴才大喊:“陛下驾到。”
太后的脸色瞬间黑了。
顾珏面上那表情收敛起来,一时面无表情,并不去看进来的萧彧。
萧彧几乎是跑进来的,太后看着萧彧那模样,原本黑沉的脸色越发沉了:“皇帝这样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
萧彧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顾珏身上,见他跪在地上,他那脸色已然黑的不行了,冲上前去便拉起在地上的顾珏,抬头便沉声道:“朕更想知道,太后没有一声通禀便将朕的侍君抓走处罚,到底将朕放在何地。”
太后没想到萧彧竟然能这么直接,当着奴才与顾珏的面,竟然能这么质问她,她猛然道:“皇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哀家是你的母亲!朝中因为你后宫男宠之事议论纷纷,哀家如今连罚他都不行了?”
萧彧道:“朕以为朕已经与太后娘娘说的很清楚了,他是朕的人,是生是死,是罚是赏,该由朕说了算!”
太后指着萧彧几乎要气的喘不上来,萧彧拉着顾珏道:“今日之事,朕感念太后一片苦心,多谢太后,儿臣先告辞了。”
说的好似恭恭敬敬,但是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太后看着萧彧那样子手指直抖,一旁的嬷嬷上前将她扶住:“太后别气坏了身子。”
“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做的是什么事!”太后道:“今日哀家是全他的脸面,他什么时候蠢成这样?哀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是要让人看看哀家出手了,必定是要处置了这蛊惑君王的男宠,结果他这么一来,传出去,哀家这一番便白做了!”
老嬷嬷道:“太后娘娘为陛下计深远,陛下其实未必不明白,他方才说的是气话呢。”
太后却瞪了她一眼:“正是因为知道还要来,这顾珏便留不得了,皇帝又不是傻子,他分明知道哀家今日意图,这顾珏受点儿皮肉之苦,这桩事情便过去了,如今他却是连皮肉之苦都不乐意让他受,明知哀家是为了他才做这桩事情,他倒怪起哀家来了,这不是色令智昏是什么?”
老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道:“可能陛下也是一时兴起。”
太后觉得头痛欲裂:“一时兴起?顾珏都进宫三年了!他这是要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这顾珏就是不能动啊!”她说着自己都觉得要了命了。
老嬷嬷却还有疑惑:“从前不见半分怜惜,这顾怜月回来,陛下反倒对顾珏上了心?这是因为顾怜月爱屋及乌?”
太后方才让顾珏气着了,只想着顾珏了,如今还想着哪儿只有一个顾珏,这不,还有个顾怜月呢。
太后咬了牙:“这顾家两姐弟在这宫中一起,只怕后宫再没有安宁!”
她说着,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而这边顾珏都没想到萧彧居然能发这么大的火气,心里又觉得好笑,这是做给谁看?
他们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吗?今日若是顾怜月被罚跪在这儿,萧彧这样来一出,还能说是英雄救美,如今这样,又算什么?
顾珏被萧彧拉着直到了长寿宫外头,王海一脸焦急的迎上来,还没冲着萧彧说什么,萧彧先回了头,他再次上下打量一番顾珏:“受了什么罚?身上可有伤?”
顾珏甚至有些愣了,继上次之后,他恍然又觉得,萧彧仿佛是在关心他。
“没有。”顾珏的声音有些漠然。
萧彧看着顾珏那模样却松了口气,他语气淡然,确实,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他眸色有些复杂。
他心头已然知道自己对顾珏不同以往,却没想到,今日自己竟会没有忍住,来这一趟。
他看顾珏那满脸冷漠的模样,他好似半点儿不想看到他,萧彧心头微微一抽,不痛,心口仿佛被一条细细的丝线拉过,只有一点儿痛,当真是半点儿不明显,却意外的让他呼吸困难。
从前顾珏总是咳嗽,呼吸不过来,萧彧以为那是痨症,可事实上他不是,但眼下萧彧却像染上了这病症一般,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青天白日的,正大光明的看着顾珏了。
打量顾珏的时候,一时看的竟有些痴了。
顾珏感觉到萧彧的眼神,他心头本能厌恶,又被萧彧拉着手腕,他便去挣扎,萧彧却捏的很紧,他挣脱不开,眉头便皱起来,但是下一刻,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眉心,顾珏的瞳孔一阵紧缩,他背后汗毛都起来了,这一瞬,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别皱眉。”萧彧说完,看着顾珏那满眼抗拒的模样,拉着顾珏手腕那手,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他抿着嘴唇:“走吧。”
顾珏又挣一把,萧彧却是半点儿动静也无,顾珏察觉到旁边王海那不敢置信的视线咬了牙。
行,左右他的脸早三年前就丢干净了,如今他也算是光脚不怕穿鞋,萧彧要这样走,那就这样走。
但是咬牙的同时,眸色却更冷了。
先前他便断定萧彧是要让他做顾怜月的挡箭牌,而今,萧彧这么拉着他走一遭,今日太后这一桩罚没有罚成,只怕不到半日,他就能成了整个后宫的众矢之的。
他本以为萧彧只是因为丽妃早产一事让他分散朝堂上众人对顾怜月的目光,如今看来,他不止要利用他这一点,甚至还要利用他,转移后宫中人对顾怜月的嫉妒视线,这是要物尽其用,让他在死前无半点儿宁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