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不过一时辰,江闻归就睁开了眼睛。
昨晚费劲心神引导这一丝内力通遍身体五脏六腑,看似顺利无比,但其实还是用了大把时间,江闻归疲惫不堪地晚晚睡去,今日竟也没有起得太晚,而且也没有浑身困顿的感觉。
洗漱过了,江闻归伸伸懒腰,轻轻握了握拳。
昨晚的通窍过后,他身体内有了一缕缥缈的气息,江闻归从未拥有过这种感觉,但想来就是习武之人的“内力”。
江闻归微微凝神,调转内力至拳上,让其聚拢,随后全力轰出一拳。
拳头一出,竟有了微微轻风,伴着轻声响起。同时,江闻归感到一些气息从拳中缓缓消失。
江闻归收回手,丹田流转,又有丝丝缕缕内力填满了刚刚的空缺处。
“这就是内力啊,刚刚那一下,就是拳罡吗?”江闻归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不错啊这一拳,声势很足。”一道男声响起,江闻归转头,江实啃着根黄瓜缓缓走来,上下扫了他一眼,道:“成功了?”
“成功了。”江闻归点头。
“竟然真的给你一晚找了出来,看起来你的天赋就算比我差也不会差哪去。”江实点了点头:“有了内力,在水里你至少能站着了。”
“有了内力差这么远。”江闻归皱眉道。
“是差很远的,内力不仅可以用来进攻,也可以护体。更可以具象于体外,不过就你那点内力,站个几秒就用光了。还是好好扛着吧。”江实嚼着黄瓜,说话模糊不清。
江闻归无奈叹气,发现内力可以说是不小的有心之举,虽说有了内力,但似乎也没有那种一跃千里的效果,看来今天的锻体还是不能落下,只好挥了挥手说声再见,顺便朝补充了一句:“让妈中午别煮我的饭了。”
江实点了点头,也不看他,啃着黄瓜转身便走。
别了江实,江闻归又徒步走过了山岗,剑山河和他说打从今天开始就会在颜府等他过来,江闻归也不用绕过树林去那小木屋里找剑山河了,虽说走多了几次就轻车熟路,但总是有一种绕迷宫的感觉。
既然开始锻炼体魄,江闻归也不束手束脚,腿脚迈得更大步迅速,更多运用身体的力量,只用了约莫两盏茶时间就下了山岗。今天他也算没有像昨天穿的那么放肆,只穿了件薄衣,今天江闻归特意穿了两件算是保暖的衣裳,好让颜九昔不那么满是怨言。
到了颜府,有权有势人家的大门依旧时刻敞开,江闻归踏上台阶进去,绕过宅子走进后花园的小道里,那些修剪花丛的下人见着江闻归已经见怪不怪。这个公子哥新年的时候在颜家呆了整整七天,英俊潇洒,看起来和家里的大小姐郎才女貌很是相配,颜家的丫鬟婆子私下都咬耳朵他和颜九昔的关系,都是略知一二,如今他随意来颜家串串门,下人都管江闻归喊声公子就笑笑别过了,小女孩还会尤其看多两眼。
江闻归走在小道上,闲的看看两朵冬天凋了到了春天就重新艳丽的花,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
花圃里。两个光鲜艳丽不输鲜花的女孩笑着蹲在花丛旁聊天,时不时端起一朵花讨论,莺莺燕燕,看起来赏心悦目。
看见有人停步,她们转过头来,正正迎上江闻归的目光。
“早啊苏小姐,九昔。”江闻归点点头,有些惊讶地望向苏淮南。
“江公子早。”苏淮南略有惊讶地站起身来。又看看旁边脸上表情正常无比坦然相迎的颜九昔,思考再三,也没琢磨到他们关系哪一步了,现在江闻归都直接来府子上找颜九昔了吗?她这个闺房密友可没听到任何消息啊。
“今天终于舍得穿多一点了。”颜九昔上下扫了江闻归两眼,点头道:“昨天什么也没穿一样,看得我都冷。”
苏淮南听得满身冷汗。
“还有人在呢,别乱讲。”江闻归笑骂了一句,随后对苏淮南问道:“苏小姐,不知何时江陵学坊才到开学时间呢?我还以为过了新年苏小姐就离开杭州了呢。”
对于苏淮南出现在颜府江闻归并不奇怪,毕竟苏清明叫颜九昔也是一口一声九昔姐,苏兴隆和颜川关系不浅,两家大小相识也不奇怪,颜九昔和苏淮南年龄相当,想来就是打小相识的姐妹。但苏淮南可以出外学习的人,如今几乎一月已完苏淮南还在杭州,这才是他惊讶的。
“江陵学坊没有开学一说,其实也没何人可以进去读书何人不可一说,任何人只要心诚,有向学之心,就算是个躺大街上的乞丐,都可去江陵学坊进学,学坊对所有人敞开大门,学坊里的读书子弟也是自由进出的。而学坊全年不闭门,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在学坊之中。”苏淮南耐心地为江闻归讲到江陵学坊的不同之处,神色也毫无鄙视之处:“而教导我的那位老师是在二月中旬开始讲课,还有一些时间,所以我还留在杭州。”
江闻归十来年只是读书,对书本外的读书人之事说起来了解甚少,但听苏淮南一番讲解也是稍稍了解了为何江陵学坊受世人尊称的原因。人人向学,人人可学,江陵学坊既然能对所有人敞开大门,那便是一道宽阔的牌匾,也难怪像苏淮南这样的读书人都远跨百里去那里追求学识。
“受教了。”江闻归轻轻点头道。
“正是因为这样,淮南才会去江陵学坊读书啊。一般的学堂私塾可是我们苏大小姐看不上的。”颜九昔双手搭在苏淮南肩膀上,调笑道。而苏淮南而是笑着回了句死丫头,两个女孩就闹成一团。
“好了,别闹了。”苏淮南好不容易安顿下调皮的杭州第一才女,随后对江闻归笑道:“江公子呢,来到颜府不会是来找我们九昔幽会的吧,这样我可是煞风景了啊。”说着说着,苏淮南还摆出了脚底抹油开溜之势。
“哼,哪能啊,他是来这里习武的。”颜九昔看了眼江闻归,哼到。
“习武?”苏淮南好奇道。
“嗯。”江闻归并无遮掩,坦诚到:“苏小姐应该知道,颜家的湖后有一落池,我现在就是每天要去那里练武的。”
“落池?那里的瀑布可有二三十丈高,离近了只闻声若惊雷,在那里怎么习武?”苏淮南疑惑道。
“就是瀑布才可用水流锻体。”江闻归笑道:“吴凌伯伯不也每天去那里练武吗?”
“之前听九昔讲过,没见过习武之人,只觉得不可思议。”苏淮南笑道:“江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看一下你是如何习武的。”
“我也没见过。”颜九昔挑挑眉道:“我也看看。”
“我倒是没有问题,只怕我刚入武道,修行尚浅,在水里步子都站不稳,两位小姐没眼看我的丑陋姿势和搞笑姿态。”江闻归笑笑说道,他倒是真没有说谎,就凭他昨天在落池下跪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可真不好看。
“无妨,我又不嫌弃你。”颜九昔笑笑,漏出洁白的牙齿:“别废话了,快带我们去看!”
浩荡湖面上,只见两叶小舟。
正月初一虽说看着像在昨日,但细细想来已经差不多过了一月,此时差不多步入二月,正是惊蛰左右时候,江南本就冬日无冰,此时春天到来更是蒙上层层薄雾。坐在湖中虽说有股潮湿的闷感,但望望四周的春色,只能说一扫而空。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江闻归轻轻划着木桨,望向宽广的湖面和远方峭壁上的绿植,叹道:“说的真不假。”
另外一个小舟上,两个女眷身娇体弱,划桨也是慢悠悠的,见着江闻归又是随口一句脍炙人口,只感觉心情大好。
“如果我以后有了如意郎君,一定要和他一起去更宽广的西湖,一起烟雨行舟。”苏淮南罕见地望着春景感慨,轻轻说道:“在金陵呆久了没回来,就忘了这里有多美了。”
“哟,我们苏大小姐平日里苦读诗书,说道不考虑男女之事,现在泛着悠悠小舟又有这个情调了。”颜九昔调笑道。
“回来一趟,见到你和江公子这个样子,其实也有点向往的。”苏淮南笑道:“毕竟我不是圣人,未来还是要作为人妇。”
“也不知道哪个公子哥有这个福气拉拉我们淮南小姐的手。”颜九昔挑眉笑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颜大千金的手可是被一个男子栓的紧紧的。”苏淮南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颜九昔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咿咿呀呀地就冲苏淮南发起了进攻,两个女孩又在小舟上玩成一团。
江闻归听着两个女孩娇笑打闹,却是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想叹口气,她们玩的这么开心,自己划快点也不是,慢点也不想,属实折磨人心。要说这两个才女都是才学出众,但相处了就知道女孩其实都有顽皮打闹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一个样,只是她们愿不愿意在你面前展现而已。
皇帝之女会抱着为朕独尊的手臂撒娇,母仪天下的皇后曾也可能痴情缠绵,每一个女孩本身就有千姿百态。江闻归转头看了眼颜九昔,见她笑得开心,就缓缓放慢了划桨的速度。
声声慢。
江闻归划到石排旁边时,已经身心俱疲。
这一段小水路,说长不长,虽说说短也不至于,怎么着也不能一炷香划三里来路。两个女孩轮流划船,好像慢动作一样,他江闻归也不好丢下两个女孩自己驰骋,等啊等啊,感觉腰子骨都要坐疼了,两个女孩还神采奕奕。
最后江闻归只好让两个女孩在离落池远些地方看着,自己就加了把速划过来。
站在石排之上,江闻归依稀看见倾盆的大水中坐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吴凌。
“凌伯伯。”江闻归大声喊道。
短暂的沉默后,水幕中的人睁开双眼,一拳轰散三丈的水流,缓缓走出。
远处的苏淮南和颜九昔看的目瞪口呆,如此声势的一拳她们哪里见过,只觉得不可思议。
“师傅呢?”江闻归左顾右盼,看不见剑山河的人。
“山河他随处逛逛去了,我来把你扔上去吧。”吴凌淡淡地说。
“行。”江闻归也没什么所谓。
“等一下。”吴凌刚想伸手,突然停住,皱起眉头,仔细盯了江闻归半响,在江闻归有些莫名其妙地时候,终于不确定地问道:“你……有内力了?”
“嗯。”江闻归老老实实。
吴凌嘴角微微一抽搐:“就一晚上学会了。”
江闻归老老实实点头:“就一晚上学会了。”
“江实教你的?”吴凌疑问到。
“对啊。”江闻归点头。
“他怎么教你的?”吴凌已经满脸疑惑,看得出来他非常不解:“他能教你啥?”
“他叫我吸气呼气,就会有内力,然后引导它绕全身通一周就行了。”江闻归说的很郑重。
吴凌抿了抿嘴唇,有话想讲又讲不出口,最后只憋出两个字:“怪胎。”
“啥意思?”江闻归百思不得其解。
“跟你爹一样是个怪胎。”吴凌扶额轻叹:“要是习武之人都像你们父子这样,我们该怎么活。”
“啊?”江闻归眨眨眼,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说这个……很难吗?”
“你知道内力是如何修行的吗?”吴凌反问道。
“不就是那样吗……”江闻归小声道。
“武道修行有体,技,意,内四说。”吴凌没有理会他的小声碎嘴,而是解释道:“分别就是体魄,技巧,意气,内力。”
江闻归点了点头,就如之前剑山河告诉他的一般,一名剑客可以一剑断江,无非便是有金刚体魄,极高剑技,极强剑意,或是浑厚内力,四者任选罢了。
“体,技,意,这些或许修习难,但极其容易入门,都是人上手就会,生来就有的。只有内力一词,人生来便有,但却浑然不知。”吴凌缓缓说道:“人有五行,可以以此于天地共鸣。内力与其他三说不同,便在于人生来有内力,但需要加以引导,调动身体气脉方可探知一二,有足够悟性,感知自我才能融会贯通。有人也许剑道及其巅峰,也无法调动丝毫内力,有人尚未提起一剑,但已经将内力化为己用。”吴凌无语到:“你就是后者。连剑技剑意都没学会半分,就习得内力了。”
“你第一次探寻就真正炼化了内力。想我当年,磨练自身刀技刀意足足五年,最后一夜里在流水中凝神端坐,观察朗朗皓月时才误打误撞发现了虚无缥缈的内力。”吴凌无语到:“内力是化作真正高手的必须钥匙,有人一生都无法抓住内力,而你小子和你爹一下就抓住了,不是怪胎是什么。”
江闻归张大嘴巴,不可置信。
合着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怪不得吴凌骂他和他爹是怪胎。
江闻归高兴地有点合不拢嘴。
“行了,锻你的体去吧。人比人比死人,听着就烦。”吴凌无语道。
话音刚落他就一手抓住江闻归的衣领,一脚蹬地,两人便高高跃起,吴凌颇带有怨气地一手把江闻归甩在石台上。
江闻归错不及防摔进浩荡流水之中,,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便被水流淹没,装在崖壁之上。
“靠,最讨厌怪胎了。”吴凌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