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莞尔,嗓音清脆悦耳,却如同一把刀,一下下割着小鱼的心脏。
原来,在她心中,自己并非是唯一吗?
“我说笑罢。”阿锦嘿嘿一笑,伸了个懒腰,“你们国公府规矩多,小爷我过惯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怕是三天都待不住。”
“对了,最近雍京可新来了小乞丐?”
既然阿锦在这,她便不必一个个单独询问了。
“县主娘子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都记着呢。”他凑到苏禾耳边,轻声道,“这几个月以来,雍京确实来了几名小乞丐,我都检查过,没一人胸口有胎记。”
瞬间,激动的心又坠入谷底,姑姑那些线索,委实不太靠谱了些。
小鱼静静地看着两人耳语,心情极度失落。
“姐姐,布施快开始了,要不咱们先去布施吧?”他强忍着心底的醋意,温声提醒,“方才大娘子便已在催促了。”
苏禾回头看了苏苗一眼,她正托着腮,认真地看林易珣干活,眼中满是羞涩。
这哪还有她的位置?
“小鱼,你先去马车上拿点银钱来。”余光扫过阿锦长满冻疮的手,苏禾补充道,“对了,将车上备着的冻疮膏也一并拿来。”
冻疮膏?
小鱼注意到阿锦手上的冻疮,心里浮起一阵酸涩感。
“姐姐,那布施的事……”
“先去把东西拿来,我交予他了便去布施。”
“好。”
看着小鱼远去的背影,阿锦犹豫半晌道:“县主娘子,我劝您少与那小子来往。”
“为何?”
“您有所不知,那小子十分狡猾,做事又狠,我曾经亲眼见他……咳咳。”
“姐姐,东西都拿来了。”话没说完,小鱼抱着冻疮膏和钱袋站到她的身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阿锦。
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可面向苏禾时,寒冰又化为暖暖的春水,冷意消失殆尽。
“都给他罢。”
小鱼微微颔首,将手中的钱袋膏药悉数递到阿锦手中,嘴角却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给我?”阿锦一脸受宠若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小鱼手中的钱袋,“这怎么好意思呢。”
“天凉,你拿着这些钱去买件厚些的衣裳,再多买些过冬的粮食。”苏禾睨了他一眼,半是叮嘱半是抱怨道,“还有你这手,都冻成这副模样了,也不知去江大夫那讨点药擦。”
“多谢小娘子……”阿锦嘴角翘到耳根,笑吟吟地接过,“今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小娘子尽管商量。”
苏禾浅浅一笑:“罢了,快布施了,快叫你的小兄弟们做好准备。”
阿锦点点头,一溜烟似的跑了。
布施开始,护卫提前将乞丐按男女老少分行列队,虽有些嘈杂,但相比其他粥蓬人人哄抢、场面一片狼藉的境况来说,已经好多了。
一行人熟练地给逃难而来的灾民、乞丐们分发馒头和热粥,颇有种学生时代食堂阿姨给学生们打饭的感觉。
不到一个时辰,布施差不多快结束了。
小鱼怔怔地看着苏禾温柔地给小乞丐们分发粮食,又耐心地为受伤的小乞丐们擦药,心中像打翻了陶罐,五味杂陈。
“你究竟为何对我如此好?”
“因为我是个乞丐么?”
“还是,你对所有乞丐都这样好?”
无数个问题萦绕于心,却终究无法问出口。
直到坐上返程的马车,小鱼也一直闷闷不乐,苏禾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日的余晖照在云里,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虽然未到天黑,街市上的摊子都摆了起来,吆喝声、欢笑声、说话声都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反观车内,却安静得很。
“小鱼,今晚除夕,你要与我一同跨年么?”苏禾忍不住打破沉寂,笑吟吟地看向小鱼,“咱们可以一起剪纸、弹琴或是下棋,这一次,我绝对不耍赖,如何?”
“姐姐,我还有两本书未看完,今晚我想去独自看书。”小鱼低着头,声音听不出喜怒。
“噢,那好罢。”
苏禾盯着他落寞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怎么了?
青春期提前啦?
新年的喜悦感染着府中所有人,吃完晚饭,苏禾心不在焉地与苏母一同剪纸,心中却始终记挂着连晚饭都未吃,独自窝在房间看书的小鱼。
也不知他此时饿了没……
罢了!还是去看看吧。
“阿娘,你们先玩吧,我出去一趟。”苏禾搁下剪子,随意得披上一件斗篷,便急急忙忙冲出了门外。
此时无风,却又飘起了小雪。
苏禾举着伞,拿着给小鱼准备好的礼物,快步朝客房走去。
刚进院子,苏禾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鱼穿着单衣,披头散发在雪地中走来走去。
“你这是在作甚?”苏禾怒气攻心,声音也比平时大了几分。
她快步走到小鱼面前,他脸颊、鼻子冻得通红,头上沾满雪花,鸦羽般的睫上染上冰霜。
“姐姐,你怎么来了?”小鱼愣了愣,怔怔地看着她。
苏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解下斗篷将他牢牢地裹住:“我不来,你怕是要被冻死了。”
斗篷很暖,带有少女的体温,以及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
苏禾将他扯进房间,擦干他头上的雪水,又将被子一层一层地盖在他身上,才松了口气。
“老实交代,你究竟发了什么疯?”待她问清缘由,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要命的臭小子才好。
小鱼低下头:“我心里乱得很,想……冷静一下。”
乱?
难道是想家了?
苏禾无奈地叹了口气,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盯着小鱼看了半晌,最终妥协般地轻轻拥住了他:“小鱼,今后国公府便是你的家,若以后再遇到烦心事,不要这样虐.待自己了,好么?”
小鱼身躯微微一震,心跳骤然加快,全身血液翻滚崩腾,热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
姐姐,既然如此,那你便,永远别离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