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火患几乎将清风阁侧殿夷为平地,好在清风阁正殿与侧殿呈丁字型,其房梁处并未交集而建,才避免了火势向正殿方向蔓延。但是侧殿却再也无法住人,皇上下旨银雪搬至与清风阁相隔不远的望月苑养伤,此处虽然不似清风阁那般大气堂皇,却也清新雅致,用作疗伤倒也算得上一处好场地。
王定丰负责打理望月阁,因成也顺理成章的伺候起银雪来。
“小主,肖统领从宫里领回了专程伺候您理疗烧伤的老嬷嬷,此时正在苑外求见。”王定丰手持拂尘哈腰入房,面带讨好的笑意对侧卧在榻的银雪言道。
“老嬷嬷?对啊,适才皇上提起过,肖统领的确是举荐了宫中一位擅长诊疗烧伤的老嬷嬷,听说但凡经她理疗之人,其伤患处是不会留下疤痕的,也不知是真是假?”银雪略作自语,暗道:虽然肖子俊刻意为善的言行让人费解,但其人之行径却的确与己有利,想来此人应该是值得信赖的。思绪间,银雪对王定丰言道:“让肖统领在正房稍后,本小主即刻便到。”
言毕,银雪强忍着双臂疼痛,有些费力的起身下榻。
“小主,您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多作走动。不如让老嬷嬷留下伺候便是。至于肖统领待日后有机会再见也不晚。”后宫嫔妃若要见男性外客,是不可在寝宫受拜,需得正装在正房接待方才合礼数,如今银雪手臂伤患未愈,却需更衣换饰进行一系列的繁琐之事,景丹唯恐触碰到伤患,便出言相劝。
“无妨,景丹速速替本小主更衣,休得再多作耽误。”银雪神情固执,语气坚定果断,对于肖子俊,银雪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与暗揣。
景丹见状,心知银雪主意己定,也不再多劝,伺候完毕银雪更衣,小心的搀扶着其向与寝宫一墙之隔的正房走去。
正房内,肖子俊身着一袭暗红色的御林军装,脸上与脖子之间很明显的一道伤痕己经结痂,银雪一眼便看出伤口的创面正是烧伤的痕迹,看来此伤正是当夜清风阁火患时留下来的。
肖子俊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暗青色衣衫,神情干练的老嬷嬷。老嬷嬷满头发丝花白,一枝发亮的铜质簪花斜插在挽于脑后的发髻间。额头上虽然挂满皱纹,却未显龙钟之态,而且身型高大,整个人显的精气神极佳。
老嬷嬷闻得银雪缓缓的脚步声后,并未抬头,而是身型微微一躬,双手交叠前置,恭敬的颌首而立。可见老嬷嬷对宫中尊卑分明的礼数甚为明了,是极其讲究的,想来定是宫里有着一些身份的老人,而非寻常粗使奴婢。银雪颌首暗道:自己身边正缺一位知进退懂礼数的老人提点,若这位老嬷嬷乃可信之人,倒也是可以留在身边的。
“臣肖子俊参见纯贵人。”
“老奴拜见纯贵人,纯贵人万福金安!”
待银雪坐定,肖子俊与老嬷嬷分别施礼叩拜。
“肖统领免礼。肖统领对本小主有着救命之恩,不必行此大礼。”银雪面含笑意探手对肖子俊缓缓虚扶一把,示意其起身。
肖子俊双手抱拳微微一揖,恭敬的站在一侧,一对星眸余光微闪,满是关切之意的暗扫着银雪。
银雪凤目微转,对颌首而立的老嬷嬷柔声询道:“想必这位嬷嬷便是肖统领举荐为本小主理疗伤患的吧,快快请起。”
“老奴谢纯贵人。”老嬷嬷嗓音洪亮,不卑不亢的再次福了福身子,依旧低眉顺眼的颌首而立。
“嬷嬷请抬头说话。”眼前的老嬷嬷一直颌首而立并未抬头,银雪看其身形心中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轻声言道。
老嬷嬷缓缓抬头,熟悉的眉宇略带笑意的望向陆银雪,其神情好似看见了老熟人一般亲切:“呵呵,老奴与小主数月未见,如今小主己荣登贵人位,老奴在此恭贺了。”老嬷嬷展眉一笑,同时微微一蹲双手互扣侧腰一躹,微微颌首恭声言道:“老奴本家姓胡,宫里人唤老奴为胡嬷嬷。不知小主可还记得?”言毕,胡嬷嬷一对眸子含笑望向银雪,眼眸周边细小的鱼尾纹,随着面上神色越发柔和,而显的更加精神了不少。
“胡嬷嬷!”银雪暗自碎念一遍,一抹喜色浮上面来,正房金漆福座之上的身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胡嬷嬷询道:“胡嬷嬷?您是当日本小主在喜瑶宫柴房里相识的胡嬷嬷?”眼前之人不是当初柴房中对自己颇为照拂的胡嬷嬷,又是谁呢?
只是此时的胡嬷嬷的面容却并不似当初那般粗陋,眉宇间满是精明和蔼之色,打点的极为细致的发饰,整洁的暗青色衣衫边精巧的挑绣着一排青竹图案。
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与当初柴房内力大如牛粗鲁不堪的柴房老奴,截然不同。难怪银雪第一眼并未认出她来。
“回小主,当日在喜瑶宫柴房内,有幸有与小主为伴的正是老奴。”胡嬷嬷躬身一福,皱纹交错的眼眶内竟然涌起一抹泪意。
“胡嬷嬷果真是您,数月未见,如今你可还好?”银雪急移莲步走向胡嬷嬷,故人相见此时显的分外亲热。
“小主,您小心,不可伤了患处才是。”景丹见银雪满面兴奋之色,唯恐她一时忘形触碰了手臂上的伤患,急忙轻声的提醍道,同时伸手欲搀扶银雪。
“让我来。”胡嬷嬷面含笑意,极其自然的从景丹手中扶过银雪,柔声言道:“小主放心,您的伤情适才的来的路上,肖统领己经告知老奴。老奴自信不日便会还小主一对光洁如初的藕臂。”
“胡嬷嬷,银雪不明白,您不是在喜瑶宫里的柴房任差吗,怎得如今又懂起了理疗之术了?”银雪对胡嬷嬷前后身份的大幅度变化甚为不解。
“回小主,老奴的家父生前专攻烫烧伤患的理疗,老奴当年在家中时也学了些粗浅之道。而后随主子入宫后,也时常用此术救助一些宫人,倒也有些用处。只是万不料,老奴能有此福份为小主理疗。如今想来,老奴真真的有些庆幸有此技傍身了。”
胡嬷嬷的言词与陆银雪甚为亲热,银雪不由得心思微动,暗道:自己与胡嬷嬷相处也是有几月时间的,深知胡嬷嬷绝非阿谀奉承讨喜献媚的性情,如今自己虽然身份较以前不同,但是依着胡嬷嬷的性情说出此等话语,心中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似个中有自己不甚明了之事。
银雪心中念头略转,却并未多言问及,但胡嬷嬷的言语却引起了银雪的注意:“胡嬷嬷,您适才说随主子入宫。试问当初领您入宫的主子又是何人呢?”
银雪问毕,眼神定定的端详着胡嬷嬷。只见胡嬷嬷面色微滞,神情瞬间变的凝重起来,淡淡的深一吸气,显然是在努力控制着心里的情绪,语气微戚的言道:“回小主,老奴的旧主己驾鹤西游,与世长辞了。”言毕,胡嬷嬷言毕,余光下意识的扫向一旁久未开言的肖子俊。银雪细心的注意到,肖子俊明亮的星眸里也浮现出一抹黯然。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小主多话了,使得胡嬷嬷图增伤感,唉!”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银雪深有体会,如今无意中揭开胡嬷嬷心中旧伤,银雪顿感愧疚。
“小主不必怀歉,此事己过去多时,老奴己经走出悲伤。如今老奴能与小主再次相遇,便是天定的主仆缘份。从今往后,小主便是老奴的主子,日后老奴定当尽心伺候小主。”胡嬷嬷从怀中掏出一抹丝帕,拭了拭眼角将心中伤感的情绪压了下来,暂且不提。
得胡嬷嬷如此真心相待,银雪淡淡一笑,继续言道:“曾经初识胡嬷嬷时,以为胡嬷嬷仅仅力大耐劳情性粗犷,却不知原来胡嬷嬷还有着如此细腻轻柔的一面。银雪此时是打心眼里感激,这位云游极乐的姐姐当初引领胡嬷嬷进宫。使得本小主如今有机会与胡嬷嬷能生出一场主仆的缘份来。”
闻得陆银雪一段言语,胡嬷嬷面带慰色的言道:“老奴的旧主的确非凡俗的女子。小主唤她一声姐姐,是定然当的起的。”
正在此时,一旁站了许久肖子俊轻声一咳,银雪这才察觉,二人好一阵轻声细语,有些冷落了一旁的肖子俊。
“本小主糊涂,见了久未蒙面的胡嬷嬷高兴的过了头,却将肖统领晾在一旁,肖统领可别见怪才是。”银雪满面歉意的看向肖子俊,继续言道:“如今本小主能有故人胡嬷嬷在身边,多亏了肖统领的举荐。肖统领如此了解胡嬷嬷,不知是否与胡嬷嬷也是旧识呢?”
银雪看似随意的一问,却隐隐有种试探的的感觉。
肖子俊面色不改,双拳微抱对银雪应道:“回纯贵人,为臣也是日前于火患中受了些小伤后,闻得宫人们口相授受言及胡嬷嬷精于烫烧理疗,才大胆向皇上举荐胡嬷嬷的,以前臣并不识得胡嬷嬷。”
凭着银雪之前对二人的暗中观察,若说二人之前并不相识,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此时银雪却并不揭穿,淡淡一笑也就不再继续此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