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案发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调查的进展却异常缓慢。纪思安听着蝉鸣无奈地叹气。
“我们要有耐心。”杨宁宁劝道。
耐心,最没用的就是耐心。纪思安已经耐心了将近二十年,又有什么用呢,杀害她母亲和姐姐的凶手依然没有找到。
杨宁宁看出纪思安的焦躁。“招娣……似乎非常不信任我。”
杨宁宁的话成功转移了纪思安的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不愿意接纳我给她咨询。我能感觉到她与我对话时总会有所保留。之前我们就说过,心理咨询师的工作需要来访者的配合。我的信息完全来源于她,若她不信任我……我没有办法为她提供更好的帮助。”杨宁宁委婉地说道。
“她到底想干什么?”纪思安抱怨道。
杨宁宁递给她一杯水。“你不要着急,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建议你们换一个咨询师。不论招娣不信任我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是短期能解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换人。我可以推荐我的老师,他在这一行非常有威望,相信他一定能够帮助到你们。”
“我再想想。谢谢你。”
纪思安有些沮丧地从杨宁宁那里回来,路上却遇到袁沐。
“你怎么在这里?招娣呢?”纪思安问道。
“社区举办反诈骗的宣传活动,我让招娣过来帮忙,多接触接触社会对她有好处。”袁沐解释道。
纪思安压下心里的焦躁。招娣才9岁,还是个孩子,她们两个说起来也很差劲,这么长时间都没带她出来玩玩。
“怎么?心情不好?”袁沐拉着纪思安坐在广场旁边的椅子上。
纪思安还没想好要不要将杨宁宁的建议告诉袁沐。她转移话题问道:“招娣的父亲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这个问题让袁沐的肩瞬间垮了下去。“别提了,妈的,提起这个畜生就生气。”
“我以前认为他只是重男轻女而已。结果儿子出事就躲了,怎么都不愿意回来,更别提管女儿了。”
看来袁沐是气狠了,竟然爆粗口。
“那他总能提供点线索吧。比如熟人什么的?”纪思安心情本来就不好,听了这些就更加着急。
“没有。他说他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往亲密的人。”袁沐说得有些有气无力。
“你相信这种鬼话?”纪思安气得直打嗝。
“相信。”
纪思安听了这个回答险些跳起来。袁沐拉住她,“好歹我也是这里的片警,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走访,他骗不了我”。
纪思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这样?”
“招娣父亲很有些自命不凡,高考失利之后,独自离家,想证明自己,却遇到现实的磨砺。他心里总抱着自己是读书人的自尊,不愿意与简易房周围的人来往。他把别人视为泥腿子……,人家也不愿意与他们家来往。”
“你看李天龙的打扮就知道了。”袁沐补充道。
纪思安想到地铁站里的招娣。“可是招娣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招娣是女孩子,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天龙身上……。”袁沐说道。
“熟人作案这条线索如果被排除。那还能有谁?”纪思安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肯定还有我们没想到的……。”虽然这样说着,袁沐心里也很绝望。
纪思安觉得越发憋闷,她看看渐黑的天色,向不远处的招娣走去。
“招娣天不早了,先跟我回家吧。”纪思安口气不算好。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出乎意料招娣竟然拒绝了纪思安。
“下次吧。时间不早了。”纪思安有些不耐烦。
“我不要!”那个倔强的招娣似乎又回来了。
纪思安一直压抑的火气被激发出来。她冷哼一声,“那你想要什么?啊?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招娣身体微微抖着,她气愤地捏紧拳头瞪向纪思安。
“你不用瞪我。我不是你妈!你犯不着向我发脾气。”
“我问你,为什么不配合心理医生?为什么不配合?!你是不想抓到凶手吗?”纪思安最近身心俱疲,再加上接二连三事情的堆积,她终于爆发了。
袁沐刚把纪思安拉开,招娣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下参加活动的群众和社区工作者都围了过来……。袁沐尴尬地一边道歉一边将她们从被众人的围观中解救出来。
周围人的指责声让纪思安的心情更加差,她只能拼命忍着火气,快速向出租房跑去……。袁沐只觉得头痛欲裂,拉着招娣紧随其后……。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远处的一双眼睛默默记录着。
纪思安将自己关在厨房,积压已久的情绪来势汹汹,她用尽全力压制住它们,才没有被拉入更黑暗的深渊……。
“如果实在难受就大声哭出来吧。这样憋着大家都难受。”袁沐递给纪思安一条毛巾。
“招娣睡着了?”纪思安的声音如砂砾般粗糙。
袁沐点点头坐在她旁边,心疼地看着她。“别憋坏了。”
“我没事儿……。”
“杨宁宁跟你说什么了?招娣恢复不了吗?”袁沐直接问道。
“她说招娣不配合她……。我想不通……。”纪思安心里很明白她这是将自己的无力感转嫁给了招娣。因为她同样是个懦弱的人……。
“对不起……我今天……对不起。”
“那我们就再换别人,总之是有希望的。”袁沐强打精神安慰她。
“给你看一张画。”纪思安将纸递给袁沐。
画纸的一隅乱乱地堆着些线条,画法简单粗糙,一看就是孩子画的。“招娣画的?”
纪思安点点头。“杨宁宁让她画家。她就画出这么一团东西。这个方的、黑黑的、小小的就是房子。没有窗户,唯一的门还黑洞洞的像个怪兽的嘴巴……。这里还有一只黑黑的眼睛似乎在天上看着他们。”
“最奇怪的是这里。她画得一家四口,明显长头发的是她,而她离母亲的距离最远,却离父亲最近……。显然她对父亲的感情比母亲更好一些。”
“这是招娣?她怎么这么小?”袁沐问。
“杨宁宁说这是她内心的折射,在她的心里无限自卑,所以……才把自己画这么小。”纪思安解释道。
“我觉得如果招娣父亲来了,说不定……她就能恢复。”纪思安说道。
“不对啊。如果她全部都忘记了,她不应该记得这些才对。这幅画如果是真实的反应……。”袁沐的话没有说完,纪思安已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