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正是平日温善可亲的谢氏,是个知趣达理的人,因是二房的正房,平日也帮着窦氏打理温府。甚至在窦氏生病之后,帮忙照看过好几个工事的行进。她一站出来,其余的姨娘和婆子们垂首而笑,那笑中的含义,不得而知。
温玉蔻静静喝着茶,热气缭绕,脸蛋被熏得粉嫩娇红。她左手边坐着的是金姨娘,伸出两个纤纤玉指,拈了块精致美味的小芙蓉糕,细瞧了两眼,才放入口中慢慢吃起来。而在不起眼之处的温玉止装作欣赏扇子,暗中观察着两人,见她们无动于衷,不禁深深蹙起了眉头。
除却这三人,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谢氏身上。
老太君欠起身子,拍了拍温玉澜的手,温玉澜便不在捶腿,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老太君的眼睛扫视一圈,冒出冷然的精光:“说。”
“花单是窦夫人所做,自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当今皇后最喜月桂,曾赞月桂为百花之仙,非至贵女子不得配。贵妃玉临温府,自然是至贵女子,但她唯独闻不得月桂香气,何不如撤去月桂,换之以牡丹,岂不是更为合适?”谢氏款款说到。
谢氏明里暗里的话意不同,稍有点心思的人就能听出来。皇后喜欢花中之仙月桂,贵妃自然配不上,换上百花之首牡丹,也算合适。
“方才大家都说花单好,阖府就没人看出问题来,好在谢夫人是个妥当人,说在了点子上。管家,你去,把月桂撤下,换上牡丹。”
管家拔出笔来写下,又弯腰问道:“老太君,多少合适呢?”
老太君眼中皆是满意之色,笑着问谢氏:“你说呢?”
“这……”谢氏低头思虑一番,回到:“牡丹花中显贵,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好。”
“就照着办吧。”老太君摆了摆手。管家退下。
谢氏却仍站着不动。
老太君正要走,见状便柔声问道:“谢夫人,还有何事?”
“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谢氏做出为难的样子。
温玉澜咬了咬下唇,方才谢氏斗胆在老太君面前改了母亲的花单,她早就心中不满,此时见谢氏惺惺作态,更是不耻。她仗着老太君心情好,笑着冲谢氏道:“谢夫人何必吞吞吐吐不大方,当着老太君的面,什么事不能说?您也算二房正室,这般藏着掖着,扭捏不定,略过小家子气。老太君,您说呢?孙女说得对不对呀?”
温玉澜面向老太君撒娇撒痴,老太君捏了捏她的脸,慈爱道:“对,你说得对。”继而对谢氏道:“说吧,都是自家人,没什么见不得人。”
谢氏柔声答应着:“是。”
她在身边的婢女耳边说了几句话,婢女匆匆离去,众人正奇怪之际,谢氏又开口了:“近日窦夫人突然病倒,府内大乱,我身为温家儿媳,很是忧心。这几日帮着料理了几回小事,本不欲有所怨言,但事关重大,也不得不禀告老太君。温府原本早在去年就在池边造了临泗阁,专用来接待贵妃,后来窦夫人让人在阁内做了一壁醉月浮雕,以示对贵妃的尊重。府内为此支出一千五百两银子,记在账上。前日我瞧见府内的三管事鬼鬼祟祟出了外院,与先前的造阁奴仆形迹可疑,就派人带他们过来问话,哪知他们前言不搭后语,身上又搜出五百两现银,媳妇不得不上心盘查。三管事大呼冤枉,说这五百两是窦夫人给的工钱,他只是去送钱的。媳妇心中疑惑,去年的工钱,为何今年才给,一千两为何又变成五百两?准是这三管事私吞了工钱,嫁祸给窦夫人,媳妇愚钝,还请老太君明察此案。”
谢氏的声音平稳干净,柔中带刚,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老太君方才和缓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沉默不语,手中的佛珠转得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