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霍浔把文件扔到安茗荷脚边,上面是一个男孩的详细信息,以及他和安茂辉的亲子鉴定报告单。
“这个男孩叫李想,比你小六岁,现在正在上高中,”
霍浔还嫌不够杀人诛心似的,一字一顿地说:“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安茗荷:“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爸就我一个孩子!”
“这怎么不可能,你没长眼睛吗?这男孩分明是和安茂辉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妈妈叫李小萌,年轻的时候在五星级酒店当服务员,因为长得漂亮,安茂辉一眼就相中了她,两个人从那之后就开始婚外恋,并且生下了李想。”
“李想出生以后,安茂辉给了他们母子俩一大笔钱,李小萌带着李想远走高飞,从此就和安茂辉断了联系。”
安茗荷无助地睁大双眼,低声喃喃道:“不可能……”
安茗荷拿到那份报告时先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父亲背叛了家庭,但伴随着安茂辉高大形象的轰然倒塌,她又难以自抑地陡然生出一种慌张,父亲多了一个孩子,那就意味着她不能再独享家产,她的财富要被这个不知名的野小子分去一半!
霍浔:“本来我当初想留着这个对付安茂辉,没成想安茂辉就是个纸老虎,一碰就倒,没想到,这个东西对她女儿倒派上了用场。”
安茗荷瞠目欲裂:“你想让我干什么,自首吗?你放了我,我这就……”
霍浔低下头,半笑不笑地冲她一弯眼角:“那太简单了,我要你录一个视频,如实交代你雇凶绑架的全过程,然后发布在所有的社交网站上。”
安茗荷一愣,霍浔这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怎么?不愿意吗?”霍浔捡起地上的文件,“戴春春,把这个送到李想手上,万一他想来分一杯羹呢。”
“等等!”安茗荷披头散发地抢过文件,“我录!你别告诉他!”
周日晚上,一条视频迅速冲上全网头条,视频里安茗荷声泪俱下,交代了她的全部违法行为,并且在视频最后保证自己会尽快自首。网友很快扒出安茗荷正是前不久因行贿受贿入狱的安茂辉的独生女,这条消息一出,安茗荷一家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了。
“小霍总,安茗荷自首了,亲子鉴定也寄出去了。”戴春春立在霍浔身旁,觑着他的脸色,“万一那个李想并不想争家产呢?”
霍浔面无表情地冷冷回答:“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齐冲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昏睡过去,间歇性清醒一下,但撑不了多久眼皮就又合上了。昏昏沉沉中,齐冲总觉得有个登徒子一直在摸自己的手,但是登徒子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她也就懒得管了。
大约是两天之后,齐冲才完全清醒,病房拉着厚重的窗帘,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吃力地睁开眼,觉得自己可能是睡得太久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齐冲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她揉了揉眼睛,挣扎着想要去开灯,胸口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
随后,一个冰凉的嘴唇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我在这里,不用担心,睡到天亮再说。”
那是她在身陷险境时一直追寻的声音,是能让她安心的声音。
齐冲拧成一团的眉头缓缓松开,任由睡意在大脑中攻城略地,在陷入沉睡之前,她还想侧身看一眼那个人,可惜,她的胸口绑着胸带,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齐冲毕竟是年轻人,新陈代谢的速度十分感人,不过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就活蹦乱跳地吵着要出院。霍浔和邓芝芝以删掉她电脑里的CAD图相要挟,齐冲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冲送走恋恋不舍的霍浔,打算去楼下逛一圈,坐着轮椅欢天喜地地出了病房……然后在病房门口看见了一位女士。
女人手里拎着鲜花和水果,正在向齐冲的病房里张望。房门猝不及防地打开,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齐冲开口打了招呼:“陈阿姨,您怎么来了?”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新闻,”陈美珠俯身拉住齐冲搭在膝盖上的手,“好孩子,你受苦了……”
齐冲安慰性地笑了一下:“没事,阿姨,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不用担心……”
“小水,你看见我的车钥匙了吗,我都走到……”话音戛然而止。
陈美珠后背一僵,齐冲睁大眼睛看着去而复返的霍浔:“……我去看看是不是落病房里了。”
医院的走廊里转瞬只剩霍浔和陈美珠二人。
霍浔和陈美珠隔着两个座位,沉默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
霍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你能来看小水,她应该挺高兴的。”
陈美珠没想到霍浔会主动跟自己说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再说话时声音隐约带上一点哽咽:“不、不客气,我很喜欢小水,她出了事我也担心……”
霍浔没有继续说话。
好一会,陈美珠才犹豫地开了口:“……你现在还和你爸住在一起吗?”
霍浔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上大学后我就搬出来了。”
陈美珠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这二十多年里没有‘母亲’这个概念,你让我短时间内接受你是不大现实的,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霍浔说完,就一低头避开陈美珠的视线,率先提步走了。
陈美珠呆坐在原地,半晌没言语,直到过去好久,两行热泪才从她的眼中涌出来。
终于,又过了半个月,齐冲终于能出院了。
霍浔的开车技术实在太好,不疾不徐,没有突然加速也没有突然刹车,齐冲一不小心就迷糊了过去,等她被霍浔叫醒的时候睁眼一看,眼前赫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公寓。
齐冲带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霍浔上了楼,齐冲的公寓霍浔来过好几次,八十平米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足够她一个人撒泼打滚了。
但是如果加上他呢,霍浔环顾四周,应该也够了。
他把东西放到地上,安安稳稳地坐到沙发上,齐冲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你要留下吃饭吗?我可是刚出院的病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
齐冲诧异道:“什么?”
霍浔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前方并没有开机的电视机,努力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来:“日用品就不用帮我准备了。”
齐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奇道:“那豪华大三窟还不够您这个狡兔住吗,上我这来凑什么热闹?”
“太没良心了,”霍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吗?”
齐冲笑了,低声问:“真的?”
“真的。”霍浔脸不红心不跳。
齐冲擦干头发,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个滚,“还是家里好。”
齐冲舒舒服服地摊开四肢,摆成一个嚣张的“大”字,这时,房门响了,霍浔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扔在齐冲旁边。
齐冲皱着眉看他做完这一切:“你这是干什么?”
霍浔义正言辞地说:“我怕你晚上要喝水,睡你旁边,方便你使唤。”
齐冲哭笑不得地躺了回去。
齐冲没有完全恢复好,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她一碰到枕头,眼皮就隐约有合上的迹象,她含含糊糊地说:“你到底来我家干嘛?”
霍浔躺在她旁边,沉默了片刻:“照顾你啊。”
齐冲一顿,已经快闭上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睁开了:“你不是都照顾将近一个月了吗?怎么了,小霍总男保姆当上瘾了?哪天你要转行一定通知我一声……”
“小水,”霍浔转过身来,手肘抵在床上,支着头看着她,“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齐冲沉默良久,亮晶晶的丹凤眼慢慢沉静下来,好半晌,她才说:“你才多大啊,就动不动一辈子一辈子的……”
霍浔紧逼不放地注视着齐冲的眼睛。
齐冲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能继续下去。
霍浔等片刻,眼神有些黯淡,声音不自觉地低落下去:“睡觉吧……”
“说不定你以后也会喜欢上别人……”齐冲口不择言地说道。
“我说,”霍浔挑起一侧眉毛,“你要不要去照下镜子啊。”
齐冲侧过头来看着他:“什么?”
霍浔捏着她的下巴,无声地笑了起来:“珠玉在前,我怎么还会喜欢上鱼目。”
齐冲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浔关掉床头灯,轻轻拍了她两下:“想不明白就梦里继续想,睡觉。”
房间陷入黑暗,齐冲反而更精神了。
她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霍浔,开始闭目养神,打算好好捋一捋和霍浔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今天让霍浔不明不白地在自己家住下了,那明天呢?后天呢?
她现在和霍浔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根本没有挑明,只有霍浔天天嚷嚷着她是他的未婚妻到处招摇撞骗。
一想到不明的前路,齐冲心里就无端蹿起一阵烦躁,她猛地一翻身,不幸扯到了伤口。不幸中的万幸,剧烈的疼痛成功把她的注意力从一团乱麻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