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晚上会有家宴,各房的人全都齐聚中厅,共同守岁,大夫人派人来请您也去参加。”梅儿站在书桌前,等着芷落手中那支梅花簪的图稿画完最后一笔才禀告:“今年是大公子成亲的第一个年,大夫人早早就让人准备,说要隆重大办一次家宴。我听二门上负责采买的小厮说,今年拨的银钱是从前两倍还要多,不但菜肴精美,除了歌舞还请了一台大戏,除夕宴后开戏,据说要唱到明日清早。自从黑衣人事件之后,您再没有和府中众人聚过,奴婢听闻府中流言纷纷,说您在府中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飞扬跋扈起来,一众亲人都看不上眼,从不走动拜会,还说我们上秦国礼数不周,今夜除夕家宴您要不要去看看啊?”
芷落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微微一笑对梅儿说道:“这府里的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我们整日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去招惹他们才能落个清静,我是不愿意去凑什么热闹的。去回大夫人,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了。”
“公主,奴婢觉得今晚还是去吧,毕竟您是世子妃,平日里的宴会也就罢了,今夜是全家守岁,如果您还是不去,恐怕这个消息会散播到府外去,到时候不明就里的人们就该跟着指指点点,说世子的不是了。不过就是一顿饭,去应付一二,早早退席回来就是,省的惹一肚子气,大过年的徒惹晦气。您说呢?梅儿柔声劝道。芷落想想觉得梅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左右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也耽误不了太久,便答应下来。
梅儿给芷落找来了新衣准备换上,青桃看了一眼衣服嘀咕道:“不好看,太花哨了,衬不出公主的气度。”芷落闻言扭头一看,之间梅儿手中托着一件水红色的长裙,上面用金银线交错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同时还缀满了各色耀眼的珠子和宝石。“公主,这条裙子是陛下赏赐中最朴素的一件了,那些华丽的衣服您一件都不愿意穿,这次除夕宴您就穿一件吧,总是一直放着都糟蹋了。”梅儿抚摸着手上的裙子嘟囔道。
芷落笑了笑,起身接过梅儿手中的裙子,抚摸着说道:“的确是很漂亮的裙子,不过,青桃说的对,实在是太花哨了,我看着都觉得眼晕,还是不穿这件了,挑一件素净些的来吧。”
“公主,今日是除夕,不能再穿的那样素净了,不管不管,这次你们俩一定要听我的就穿这件,这件既高贵又典雅,十分适合今夜的氛围,您试试看,试试看再说。”梅儿执着的扯着这件裙子不肯松手,一定要芷落穿上试试。无奈,芷落只好任由她给自己换上这条裙子,等芷落穿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公主,太漂亮了,奴婢就说,这条裙子一定适合您的。看看,只有咱们公主才能把这条裙子穿出如此的风姿和气派,您快照照镜子看。”梅儿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就连最开始看不上这条裙子的青桃,如今也是满眼惊艳,频频点头夸赞:“真没想到,这件裙子看起来华丽耀眼,穿在公主身上竟然丝毫不显俗气,不但合身漂亮,更有飘飘欲仙之感,如同仙子下凡一般,真是太好看了。梅儿,你真是厉害,这件衣服挑的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就这件,就这件最好。”
芷落虽然也十分喜欢这件衣服,可还是担心太过出挑,但没能拗过梅儿和青桃,只得如此赴宴。梅儿取了一件雪白的貂裘给芷落披上,见外面又开始落雪,青桃拿了油纸伞撑着,主仆三人朝着前面的中厅而去。
因为衣服耽搁了些时间,她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入座了。外面严寒阵阵,花厅里却十分暖和,屋角各处点着的红罗炭,烘的整个房间暖融融的。芷落走到花厅门口,轻轻拍了拍狐裘上的碎雪粒,进门向上座的沈文裕和花玉蓉福身行了礼,然后朝着其他几位夫人也施礼之后,便走到座位旁边。芷落轻轻解开狐裘,跟在身后的梅儿伸手接了过来,如今,只着一身红裙的芷落如同一枝傲雪凌霜的红梅绽放在雪地一般,瞬间成了整个花厅的焦点所在。
虽然说几乎所有的女眷为了今夜的除夕宴都精心做了装扮,不论是从衣服到首饰,还是从妆容到配饰,那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纵然是家宴,女人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比美机会。尤其是沈策的新婚一个月的娘子吴凤英,今夜更是打扮的妖娆艳丽,一身大红色的长裙耀眼夺目,头上的一整套头面更是奢华贵重,她是宁荣候的嫡次女,宁荣侯武将出身,乃是如今皇上最为倚重的带兵第一人。吴凤英自出生就在阕安城长大,如珠如玉一般被捧着长大,生的容颜俏丽,年方十六,性子骄傲。宁荣候吴远霄看上了临熙候府文官清流的背景,主动派人上门提亲,这比花玉蓉为沈策选的一众成亲对象都要好上许多,所以花玉蓉几乎是跑着去向沈文裕说此事的。如果换做过去,沈文裕定然会觉得对方世代武将门第不堪匹配,但如今皇帝的举动十分明白,朝中如今无人敢轻视武将,沈文裕便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吴凤英嫁入临熙候府的这一个多月,沈策那是一点儿都不敢慢待,除了大小姐脾气之外,也得益于她漂亮的脸蛋吸引住了沈策。因为成亲的时候芷落身体不适,而好了之后芷落也从不去院子外走动,而吴凤英也并不想因为芷落的世子妃和公主的身份而低头。在吴凤英眼中,一个被送到异国和亲的公主,不过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而临熙候府世子的位置,迟早也应该归自己的丈夫所有,所以二人至今并未见过面。
今夜是吴凤英第一次见芷落,没想到就这么直直被比了下去。对于自己的美貌,吴凤英向来是很有信心的。芷落大婚的时候,她刚好陪着母亲回乡探望,回来之后听说当日的盛况和芷落的美名,心中总是不屑的,认为人们言过其实。嫁入临熙候府,她很想面对面和芷落比上一比,但是芷落闭门不出,她又端着自己的骄傲不肯低就,所以一来二去,今日这除夕宴才成了二人的第一面。满身金玉首饰的吴凤英,看着对面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却美的不可方物的芷落,嫉妒的怒火在心底逐渐点燃。她面上笑的灿烂,实际却恨不得把一口银牙咬碎,自己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秦芷落不过就是穿了一件还算不错的裙子,就能光彩夺目到不需要任何装饰品的衬托。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吴凤英身边的沈策,这一个月,他心甘情愿围着吴凤英打转,觉得美艳动人也就是这般了。可是万没想到,今日芷落这样出现在宴会上,瞬间就将吴凤英甩出去老远,同样是美人,芷落的美就带着一股清新脱俗的意味,而吴凤英一看就是金玉宝石堆砌出来的,美则美矣,缺乏生气。沈策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别看,否则吴凤英那里很难交代,但色心哪里是受得控制的,按耐了几个月的心思再次活跃起来。
吴凤英倒是并未发觉沈策的异样,她一门心思的盯着芷落,似乎是想要看透她为何能如此出众。场面上歌舞升平,众人觥筹交错,说着言不由衷的祝福,眼神里没有一丝坦诚。酒至半酣,吴凤英站起来对花玉蓉行礼说道:“母亲,儿媳今日准备了一个节目想要献上,祝福父亲母亲身体康健顺遂安康。”说完来到中间,合着音乐舞了一曲。吴凤英的舞倒是还看得过去,想来也是家中延请名师特意教授过的,毕竟是高门贵女,总要有这么两样技艺傍身,应付各种场面。舞罢,吴凤英挑衅一般来到芷落面前说道:“三弟妹,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月有余,今日竟然是第一次见面,说来也是可笑。不过既然今日共同守岁,我方才已经一舞助兴,三弟妹是不是也表演个节目给大家看看啊?”
“大嫂舞技超群,芷落自愧不如,就不在各位面前献丑了。”芷落站起身,轻轻施了一礼说道。
吴凤英一看芷落竟然推脱,心中便十分不舒服,她站在桌前不肯离开,盯着芷落冷冷说道:“三弟妹是看不上我么?成婚当日不曾露面也就罢了,入府一个月了竟然都没有见上一面,今日让你表演个节目又推三阻四,不过一个小国公主罢了,装什么清高摆这架子给谁看?真是不识抬举。”
众人都没想到吴凤英竟然敢当众如此说话,一时也愣住了,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芷落听完脸色不变,轻声笑道:“大嫂纵然将门虎女,平日里也应该多读些书。圣人云,知书才能识礼,看起来的确如此。上秦国纵然没有文渊国大些,但想来就连当今陛下也不敢说我乃是一小国公主,虽然失礼,但大嫂的胆量我还是十分佩服的。再者,我上秦国的规矩,公主不为臣下做歌舞,纵然今日都是一家人,但是如果放到正式里来说,我的身份,的确不适合表演,还请见谅。”
吴凤英碰了一个软钉子,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原地好不尴尬。沈策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伸手拉住吴凤英的胳膊笑着说道:“公主莫要见怪,凤英年纪小,加上喝了两杯酒,有些胡言乱语,我替她陪个不是,还请公主海涵。”
“无妨,大公子不必客气,如今宴会也参加过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诸位尽兴。”芷落借机站了起来,披上狐裘转身就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