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从外面回府之后,很快就被花玉蓉安排等在二门上的婆子带到了她的房间,刚一进门就被花玉蓉一把拉住,急急说道:“儿啊,如今可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了。也都是怨娘不好,今日一时情急竟然失了分寸,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恐怕这次是彻底惹恼了你爹爹。现在你外祖家也早已今非昔比,娘能仪仗的就剩下你了,你快过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办。”说完拉着沈策就朝内室去,弄的沈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娘到底在说些什么。
“娘娘娘,您到底怎么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都把我给弄糊涂了。您到底要干什么,慢慢说,别急别急。”沈策一边被扯得踉踉跄跄朝里走一边说道。黄妈妈见状连忙扶住沈策,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将宫中内官来传旨和众人领旨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对沈策讲了一遍。今日沈策一早便出门会友,所以内官来宣旨的时候他并未在场,对府里发生的一切也都一无所知。听说花玉蓉受了伤,沈策先是起身查看了母亲的伤势,花玉蓉依旧焦急不安,连说自己没事,要沈策尽快想想办法,看看眼下的形势如何应对。
听说花玉蓉骂走了沈文裕,沈策也有些意外,他叹了口气说道:“娘啊,您让儿子说什么好呢?都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爹爹是什么性子的人您还不了解么?外祖家对于爹爹的扶持,也就在我出生的几年里达到了顶峰,之后随着父亲在朝中的逐渐被重视,咱们沈家现在能有如此权势,靠的还是父亲和临熙候府多年的积累,自从几年前外祖父离世,花家已经示弱,您在这样的时候还数落曾经的恩德,不断说他是靠着花家才得以得到今日的一切。娘,您说爹爹他能不生气嘛,而且您还当着别人的面,如此让他下不了台,实在是糊涂了。这些年您早已不再提及这些陈年往事了,怎么今日会突然口不择言。”
花玉蓉被说的支支吾吾,半天才伸出手来拍了沈策一下道:“你这孩子,竟然如此数落自己的母亲。我又何尝不知今日犯了大错,还用你再来提醒不成。现在错误已经铸下,叫你来是讨论如何解决的,光责备我有什么用。你倒是快点儿给娘出个主意啊。”
沈策被花玉蓉说了一通,这才静下心来仔细思虑起来,想了许久突然两手使劲一拍道:“娘,有了,我有主意了。只要我们安排的好,不但可以重获父亲对我们的信任,还能彻底扫除我们的后顾之忧,让沈释也一并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花玉蓉一听还有这样的好办法,立刻收了忧愁细细听着,听完之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好啊,果然是个好主意,还是我的策儿聪明过人,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只不过策儿啊,这计划里的有些事还是颇为难办的,你真的有把握吗?”
“放心吧娘,虽然是不太容易,但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您放心,我来想办法,倒是您只管与我里应外合就是,我们一定要趁这次几乎把大局定下来,今日是皇上突然间的褒奖,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出乎意料之事发生,早做决断,以免夜长梦多。”沈策坚定说道。花玉蓉母子在房中足足商议到半夜方才结束,沈策离开之后就匆匆回了房间,今日定下的计策,事关自己未来的前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一定要好生谋划才是。
很快就到了冬至这一天,一大早沈文裕便带了花玉蓉和沈释小两口上了马车,朝着皇宫而去。冬至宫中的祭祀大典,是文渊国自立国之初就一直延续至今的重要仪式。为了祭拜苍天,感激上苍庇佑,也为了祝祷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上和皇后要盛装出席,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到祁天殿举行隆重的仪式,供上三牲六畜各式祭品,完成冬至祭天大典。
释和沈文裕骑马而行,马车之中只有花玉蓉和芷落二人。外面今日颇为寒冷,马车中纵然点了炭盆,但也并不十分暖和。芷落前几日就受了风寒有些咳嗽,今日早早出门,又穿着略单薄的礼服,故而咳得有些厉害。坐在一旁的花玉蓉皱了皱眉说道:“公主如果身子不适,为何不请旨告假?如此硬撑着去参加祭祀大典,万一影响了现场的仪式,被治一个不尊上苍不敬皇上的大罪,咱们临熙候府可如何担待的起。”
“母亲大人不必担心,不过方才一时不适应咳得有些厉害罢了,咳咳,稍候平息一些就好了。”芷落用帕子捂了嘴,低低咳了几声回道:“事发突然,还未请教母亲,这祭天大典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请母亲告知一二,毕竟我是第一次参加,世子之前也并未来过,万一到时有什么行差踏错,丢的还是临熙候府的面子。”
花玉蓉刚听她问的时候,原本心中是不情愿回答的,她甚至巴不得沈释和芷落到时能出点儿差错引来责骂。但是不得不说芷落的最后一句话吓到了她,出的门去,沈文裕也好沈释也好,统统代表的都是临熙候府的体面,如果到时真的闹出什么笑话,那昔日里那些羡慕嫉妒自己的夫人主母们,岂不是反倒有机会奚落嘲笑自己。芷落提醒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也终于听了进去,于是干咳了两声之后,倒也认真的向芷落介绍起来:“文渊国每年有两场大的祭祀大典,一场在立春一场在冬至。立春的祭祀大典会放在阕安城外的农田里,每年都是由祭司先占卜预测选出具体方位,然后御林军提前三日入驻封锁,等到了时辰,皇上会换上普通农人的衣服,扮成农民亲自在田中劳作,松土播种浇水都要亲力亲为。等皇上干完之后,所有的王公大臣会按照次序跟在皇上后面完成整片土地的耕种。而皇后则带领后宫嫔妃和百官家眷前往桑池行亲桑礼,以示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可以开始男耕女织。而每年冬至的祭天大典则更为隆重和复杂,地点选在宫中的祁天殿,且所有出席的人必须都是夫妻二人,寓意阴阳调和,万物顺天。这冬至大礼一共要持续五个时辰,分为祭扫、升陛、奠玉帛、初献礼、亚献礼、傩舞祈福六个小的仪式。对于皇帝皇后来说每一步的仪式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事先礼官就会引导安排,至于所有大臣和家眷来说,听着礼官的号令行事即可,亦步亦趋跟着众人做就不会出错。”这次花玉蓉讲的倒是详细认真,芷落听后真心向她致谢,马车也就快到宫门。
因为车马太多,他们无法停靠的太近,便在远处下了车马,步行来到宫门口,不少官员携家眷早已等在那里,所有人皆着礼服,严肃整齐,只等着宫门一开,便在内监宫人的带领下,来到祁天殿外整齐排队等候。因为男女要分开列队,在分开之前,释轻轻拉了拉芷落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别担心,一切看着别人怎么做就跟着做便好,我在你的荷包里放了冰片糖,如果喉咙还是不舒服,便提前含着,多少能有所缓解。听说今日的仪式非常长,落儿千万照顾好自己。入了宫我便无法照看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芷落给了释一个放心的眼神,笑了笑轻轻说道:“嗯,放心吧,我自己会当心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今日如此寒冷,我也担心你的身子,可有什么不适?”释摇了摇头说道:“不要紧,元翀殿下的药还是颇为灵验的,你看最近这个月我一直都没怎么犯病。不过往常冬日里总要犯一次,不过应付今天的大典应该不成问题,放心,我自会当心的。”
这一整日的祭祀大典终于接近尾声了,随着最后一项仪式的结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回过头来,笑着对大家说道:“众位爱卿,一日辛劳也是为了我文渊国的黎民百姓,大家都辛苦了。如今仪式结束了,朕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想着还是趁大家都在,就一并定了下来吧。大家也知道,我国向来以文治国,所以这些年在边境的战事上也屡屡吃亏。朕痛定思痛,觉得我们从前的确太不重视军队的培养,尤其是将领的培养,所以从即日起,正打算从各位世家子弟之中选出一批年轻有为的未婚男子,统一集训之后编入各地驻军,培养提拔,以壮我军力。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考核任用,承担我国守土护卫之责。这些年军中将领短缺严重,所以作为各位,也有义务为国尽忠为民出力,阕安城中凡五品以上官员,除家中独子之外,必须提交一人应征入伍,着兵部尽快落实。好了,今日众位的辛苦了,早些出宫歇息去吧。”皇上说完带着皇后起驾回宫去了,留下满院子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而家眷那边等皇上皇后一离开更是炸开了锅。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许多人都无法接受。无他,文渊国历来重文轻武,世家的儿郎绝大多数都是文人,即使从小教习了武术,也不过是为了健体强身之用,并无任何打算带兵打仗的计划。在高门大户看来,战场厮杀那都是粗人行径,非翩翩君子所为,故而只有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才会从军,军队之中多是穷苦人家出身,或者是犯了罪被判入伍,总之这些公子少爷是没有人主动选择去驻军的。今日皇上要从达官贵人的子弟中挑选士兵,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之事,一时之间祁天殿外议论纷纷,闹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