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路遗需要做的事,冉志龙便留他在书房稍候,自己拖着肥胖笨重的身躯离开去寻管家何田。
彼时何田仍在老老实实地按他的吩咐召集所有护卫,连两个堂侄都不例外地被请了过来。
冉志龙一步一喘地挪到众人跟前。
众人齐齐同他见礼问好,微微点头后,冉志龙招手让何田附耳到自己嘴边。
“老何,你等会儿随便找个理由让大家都散了罢,要确认那小子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有更简单的方法,你先去拿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他,待事情办好了,再给另一半,别的事,老爷我自有打算,你暂时不用管!”
何田颔首应是,招近自己用习惯的几个家丁吩咐两声,便同冉志龙请示去了库房。
不多时候,何田同四个家丁或抬或抱着几箱银子回来,冉志龙神色平静地点点头,没有多说,同他们一道回去见路遗。
两大一小装满了雪白纹银的箱子摆在眼前,路遗两眼放光地扒着箱口看,一张脸写满了欣喜,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恨不能直接拾一锭放嘴里咬咬试真假。
但如今,作为一个怀揣数枚举世珍宝的“传奇”人物,他需要提升一下个人独特的气韵魅力,虽然不是昊北魔君匡哗的本体,可太丢脸总是不行,尤其是在冉志龙这样财大气粗、素来视穷苦百姓为草芥的凡俗人面前。
艰难地忍住难耐的双手,路遗再看两眼后坐回椅子,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冷声问冉志龙道:“纯金打造的弓箭呢?你让我去杀人,没有兵器,可不好施展!”
冉志龙哈哈一笑,后瞬间变脸,冲何田使一个眼色,何田便带着那四个抬银子的家丁迅速走出书房。
当老管家再回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老爷,人已经解决!”
路遗闻言侧目,看着主仆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余下的话,不用冉志龙明讲,他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遂不再耽搁,准备带走银子立即去办事。
但看着躺在地上两大一小的厚重木箱,路遗又犯了难,要带着这两箱银货,用减重符减重不是问题,可若出门,就太扎眼了些,别说监视别人,不被盯上都是好的。
可他又不愿直接放在客栈,愁眉思索好一会,他眼睛一亮,掏出白烟送他的结花福袋,心想或许这玩意儿能有甚意想不到的妙用也不一定。
冉志龙何田疑惑地看着他自言自语,本欲再提醒几句,不曾想,转眼之间,路遗连人带箱,都消失在了书房之中,没有留下一丁点他曾来过的痕迹。
……
……
县丞周遥一行将佘初带离冉府后,径直回了县衙。
彼时县令曾顺又坐回公堂案台边,正一脸愁容地在听令史葛云开膛破肚验尸的结果。
“大人,下官终于查出一些进展了!”
绕过堂中仍旧失神被绑的捕头范小等人,周遥快步走到曾顺侧旁,令史葛云的话,便在这时,也传进他的耳里:
“这几人,并非死于中毒,而是被某种异声,震碎了五脏六腑……”
闻言周遥不假思索插嘴回斥道:“昨日,那名目睹了凶案过程的渔夫,可没有听到任何怪异的响动,更何况是能震碎人腑脏的巨响!”
曾顺复议,皆言其于理不合,葛云想要坚持自己的看法,却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加以说明。
周遥没有继续揪着这处不合理不放,欣喜同曾顺禀道:“大人,下官已经查出凶手是谁了!”
“此话当真?”曾顺大喜过望,立即往堂下扫去,却没有看到想象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凶煞,只有一个面容精致可人的小姑娘,心情一瞬跌回谷底。
周遥指着佘初,“这丫头,是那凶犯的徒弟,有了她,不愁捉不回人!”
“怎么捉?难道要拿这丫头做诱逼他自投罗网?”曾顺气结无语,他们可是官府中人,怎能做那等贼匪勾当,便就抓到了凶徒,又让他如何再取信于民?
周遥没有想到这点,一时间有些恍惚,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看向佘初的眼神多了几分幽怨。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过来,拔高音量说,不设诱,可以张榜通缉,只要有那道人的画像,任他有通天之能,也将无处遁身。
此言一出,曾顺当即拍响惊堂木同意,不曾想,被忽悠说她师父在县衙的佘初意识到不对后却不再配合,用暗器打伤几名衙差后就要出逃。
奈何官府的差役人多势众,且远比冉府的护卫抗打耐揍,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佘初就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
眼见着她被制服捆绑待要重新押进公堂,一直趴在县衙墙头等待路遗口中万不得已那一刻的车思病,才纵身跳进衙内,后冲进差役群中,扛起佘初准备点燃七彩雀毛逃跑。
谁料他扛了佘初,一只手没办法又拿雀毛又取火折子出来吹燃,正纠结应该如何是好之际,东西便被身边离得最近的一名衙差给夺了过去……
佘初并不知道车思病手里拿的七彩纤毛是什么,更不想问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来救自己,只倍感无奈地长叹一息,后任由差役们将他二人一齐押回公堂接受“审讯”。
问询的过程异常简单快速,都不用曾顺他们一条条列问,车思病为了表明青袍道人的无辜清白,自己就交代了昨日他们的师父用噬魂箫“遣送”捕头范小等人拖着尸体离开后的所有事情。
当然,柴无悔被上参白烟他们救下之事,他听伏兮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听完他的说明,县令曾顺心中很快有了答案,遂命县丞周遥着师爷立即写好结案陈词快马加鞭送去国公府——元康三年腊月廿一日,辰时至巳时之间,齐风、齐力、齐迈山、齐威越、齐盛林等五名鸣风派弟子,纷纷死于游方道士柴无悔之手,遭其妖术穿耳,五脏俱碎而亡。
现凶犯柴无悔,已被正一派道人果然烧杀。
之后,佘初因公然反抗官府,重伤衙差无数,被判关押入狱;
车思病因极力配合县令办事,使案件真相得以大白天下,将功折罪,不予追究先前打伤公差的责任,并将其所有之物尽数归还……
然而不待县丞周遥宣读完对他们的处置,拿回火折子和七彩雀毛的车思病,便迅速将其点燃,带着佘初消失在了县衙大堂,任他们如何寻找,都一无所获。
……
……
当车思病借助七彩雀羽的力量,带着佘初逃离县衙去到路遗身边,他正坐在前日他们住过的蓬莱仙栈三层楼天字一号房里,对着三箱银两出神想事。
路遗手里把玩着白烟给他的结花福袋,一边挠头,一边咕囔:
“怎么能连人带物一起收进袋子里?若不是小爷我机灵,迅速点了根雀羽,现在只怕全栽到了那冉胖子手里!”
“师兄!”“大师兄!”
路遗的话没说完,车思病驮着佘初凭空出现。
看到银子,两人的反应比路遗还大,别的话都不再讲,两双眼惊瞪如铜铃。
佘初甚至顾不得自己腿上腰上的伤,让车思病将她放下,就颠着脚过去抱起那箱小的,二话不说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他们前日走得急,但因为想着或许还会在费县待许多日,所以只是拿走了行李,房钱却没结,现在两间房都还归他们使用。
路遗看佘初这丫头明目张胆地“抢钱”,一把冲过去,将她拖住。
“小师妹,你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这可是你师兄我拿命换来的赏金!”
佘初不跟他讲道理,只讲事实:“你能赢,我是不是也出了一份力?!”